十七
郑玉润接过雪蟾,百感交集的看着沈晗,重重叹息一声,取出如意珠。鲜红的如意珠被雪蟾的粘液包裹,呈胶质透明状。此时展昭已危在旦夕,昏迷中无法吞咽,郑玉润用特制的银针包裹住如意珠,刺入膻中穴。
如意珠在伤者的体内游走,分化,化为无数细小的水滴,寻找着眼儿媚。它如坚毅的战士,勇猛的冲击着,发出千百倍的力量,与这黑色的恶魔搏斗,咬噬,撞击。它又如清凉的甘露,温柔而慈悲的化解着这嚣张的毒蛇一般嘶叫的眼儿媚。它时而石破天惊的分崩析离着可恶的毒物,时而又不动声色的看着它疯狂的窜逃。千年雪蟾的精华给了它无比笃定的力量,它的神力终于让所有的眼儿媚彻底清除,它安静的蛰伏在伤者的身体里,给了他又一层深刻的佑抚。
三更时分,展昭吐出的鲜血终于变成鲜红,他疲倦的靠在沈晗的肩头,妻子欣喜的泪水流在他脸上,他无力的看了一下妻子,唇边浮起温柔的微笑。他们的双手交握着,听到妻子柔美的声音:“大哥,好好睡吧,再过几天你就能彻底康复了。”
郑玉润看着沉睡的展昭,将沈晗唤到了屋外,神情凝重的问她:“你是如何得到如意珠的?”
沈晗沉默着,看着脚尖,郑玉润愈加追问得紧了,半晌,她轻轻答道:“您别问了。”
“你——”郑玉润痛惜的叹息:“你有没有想过,你活着,可以做很多事。在医学方面,你有天赋,你可以救更多人。”
“他比我重要。他在,能守住邕州,二十万百姓免于涂炭。他在,能帮着包大人,撑起一方青天。他在,能实现他的理想和价值。”
“但你也有你的……,”郑玉润悲悯的看着她:“你冰雪聪明,你仁厚慈悲,沈晗,你是能成为大医的好料子!”
“我没有选择。郑大夫,这是我所能做的唯一的选择。”她的眼睛里闪着泪花:“这就是命吧。”又自嘲的笑了:“您看,医学真是博大精深,我学了这么多年,以为自己也有些成就,但是现在看来,真不是一点点的浅陋。如果,”她的眸子里充满着憧憬:“我能活下去,我一定刻苦攻学,尽我所能解人病痛。不瞒您说,您的银针我也偷师了二三成。”说到这儿的时候,她调皮的微笑了一下。
郑玉润感叹的看着她,道:“伸出手。”
他凝神搭着她的脉,这是一种在医学上无法解释的脉象,时快时慢,时迟时滑,他沉重道:“给我时间的话,我能够破解的。”
沈晗恬淡的笑了:“一定能的,我相信。”她在心中轻轻叹息:“可是我等不及了。”
五天后,展昭已完全痊愈,胸口的伤势也结痂了,又是忙得马不停蹄。深夜回到房间,看到灯下的妻子正呆呆托腮凝思,双手抚上她的肩,煦然一笑:“在想什么?”
沈晗回过神来,柔柔一笑,接过他的剑,挂在墙上,看着窗外月色,道:“月光真好,大哥,我们去街上走一走可好?”
静夜无人,青石板上闪烁着流光,两人携着手走到了邕江边,看着粼粼月光在江面跳跃,沈晗轻轻将头靠在了他肩上,柔声道:“大哥,我要回去啦。”
展昭滞了一滞,他温柔地揽过妻子的肩,吻了吻她的发际,道:“想翼儿了?”
“嗯。”沈晗轻轻的说:“想儿子了。而且你已经痊愈了,我在这儿也不好。”
这是实情,但这一轮生死与共后,他对妻子越加依恋,看着这秀美的脸庞,他发觉妻子这几天消瘦了不少,脸小得只有巴掌大了,脸色也憔悴,只是双眸依旧清澈犹如雪山上的清泉,他心痛的将妻子揽在怀中,道:“晗晗,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时,慢慢走,大热的天气,不要赶,泽琰和你一起走吗?”
“我一个人回去吧。”沈晗柔声道:“白五哥在,还能帮着你点。”
“千里之遥,怎能一个人回去?这样的话,我怎能放心?”
“当年我不是一个人从姑苏到汴梁,还不是千里之遥?大哥一百一千个放心。”她柔柔笑了,仰首望着月亮。正是十五,月光皎洁,犹如玉盘,她凝神看了一会儿,道:“月亮真美啊,大哥,你看这月亮,有月圆月缺的时候,就如人和人的相聚,也是时而聚时而散。聚聚散散,都是一个缘字。”
“是,聚聚散散,都是一个缘字。”展昭微笑道:“大哥也从没想到,真有千里姻缘一线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