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是行刑的时候。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近了,王朝马汉将狗头铡抬了过来,衙役也将盛放人头的铜盆放在铡刀下。樊静颖知道她的归宿到了,她面若死灰,昔日的盈盈秋波已成为僵滞的死水,看着雪亮的铡刀,想到昨晚丁婆的话:“铡刀很锋利的,痛只是一刹那,痛过就是黄泉路了。”她的心稍微平静了些,又有身在梦中之感,阴阳分界,人世间的一切,好的坏的,恩恩怨怨,即将转头空。
但是她的目光还在游移着,搜寻着,包拯注意到她的眼神,向站在左手侧的展昭轻声问道:“殷稚菊同意送她最后一程吗?”
“她始终没有明确的态度。”昨日展昭特意去慈幼局会晤了殷稚菊,向她表明了樊静颖希望在临终前见一面的愿望。殷稚菊垂首不语,未置可否,毕竟樊静颖伤她太深,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选择谅解,展昭也不好多说什么。
“行刑的时辰快到了。”包拯紧紧皱起眉头,对于死囚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开封府一般都给予满足,但人情不可勉强,他拿起签令,只待时辰一到,就下达执行的命令。
“大人,”一个小衙役匆匆走进来,禀道:“大堂外面,有位殷稚菊姑娘求见。”
众人的神色立即释然,樊静颖的眸中顿时显现惊喜的光芒,她头往后扭去,见到素白衣裳的殷稚菊轻轻的走了进来。她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樊静颖,随后跪下向包拯行了礼。
包拯点点头,看向樊静颖,道:“樊静颖,你提出临刑前见一见殷稚菊,现今殷稚菊已经来到大堂上,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表姐妹四目相对,一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立刻占据了她们的心房。这一刻,恩没有了,怨没有了,殷稚菊被她推下山崖的那一刻,她们都选择了失忆,回忆起的,都是闺中岁月。端午节时,姐妹坐在亭子中,看龙舟竞渡,红旆惊飞,白浪滔天中,健儿们争先鼓勇,号子声欢呼声响成一片,她们也兴奋得秀脸通红明眸生辉。月光晶莹的七夕夜,左邻右舍的女伴,都聚集在她家后园,向着织女祈祷,然后看谁的彩线先穿过七孔针。往往她们姐妹俩拔得先筹,不是姐姐就是妹妹,将一帮女伴羡煞,都笑道:“怎么好得都在你们家?我们看看,这两人是什么做的?”……
“菊儿,能再给我唱首曲吗?是以前咱们俩经常唱的……”
寂静的大堂上,清脆的歌声袅袅响了起来,像是美丽的云雀穿过悠悠白云,飞上蓝莹莹的天空,扑腾着翅膀,清丽婉转的鸣叫着。天籁般的歌声冲淡了死亡的阴影,也稀释了血色大堂浓稠沉重的气氛。堂上的执法者们是初次见到这一幕,看到这孽缘相缠的姐妹,让见惯了死亡和鲜血的他们也不禁怅然而叹。
殷稚菊唱的是晏殊的【破阵子春景】,这是她们在闺中经常唱的曲儿。晏丞相的诗词清新淡雅,传入民间的很多,当年殷稚菊和樊静颖都最爱这一首,不时在花下月前吟唱。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