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老爷夫人,少爷少夫人的福。姜旺别的没有,只有一颗忠心。”在很多次场合,他都或明或暗的表达了“生是汪家人,死是汪家鬼”的忠心,当然,见多识广的汪老爷也觉得他有些肉麻,但是好话听多了,人还是舒服的,何况,姜旺是他一手栽培的,汪老爷认为理所当然要报恩,这忠心表久了,汪老爷一日听不到还觉得不自在。
樊静颖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下去。上午她在厅中接待了几位来买茶的贵客,她的热情周到八面玲珑使这些贵客感到春风拂面般的受用,做成了几笔不菲的生意。已近午时刚想歇一歇,外面的小伙计进来报告:“少夫人,有人要见您。”
她悠闲喝着茶道:“是什么样的贵客?”
“好像是个乡下人,穿着短衫。”
樊静颖不觉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头:“没眼力劲的,乡下人来,你随便称些粗茶也就是了。找我做什么?”
小伙计结结巴巴道:“他一定要见您……,还写了这个纸条让我给您。”
纸条上三个字——樊静颖立刻烫着了她的眼睛,她猛地将纸条在手中揉成一团,冷汗立刻从背脊上涌上来,慌张的在小厅里绕了一会儿,才道:“带他到后面仓库来见我,记住,不能让别人看到!”
后面的仓库是在茶庄最后一进,罕有人至。一见到孙大超,樊静颖稍稍松了口气,一看就是个憨厚老实的青年,她直接问道:“你要多少银子?”
“你说什么?”孙大超显然没听懂。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的用意。但是看你的打扮,知道你缺银子。你要多少银子,然后不找我麻烦。”樊静颖高傲的仰起头:“说个数目,我给得起。”
孙大超气得眼睛里直冒火,他原本准备好好说,或许让这个女人给小菊道个歉,让小菊心里好过一点,事情也就结束了。但是这个女人的狂妄惹怒了他,他提高了声音道:“小菊的半条命,一条腿,你说值多少银子?你害了她,冒着她的名字嫁到汪家,你说值多少银子?”
樊静颖心中打过滚雷,这个乡下人,他知道的到底有多少?他是殷稚菊的什么人?她以为那次殷稚菊已经放过她,但是没有,她竟然把她们的一切告诉了这个乡下人,然后自己不出面,让这个粗直的乡下人来找她,殷稚菊,心可真是深啊!同时,她也感到了另一种惧怕,她们中间的事,她还告诉了谁?
日光明亮,从天窗上的明瓦透进来,光线照在樊静颖阴晴不定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暗昧的光。她强自镇定道:“我看你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只是想讹诈。但是你知道我是谁?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儿可是汪氏茶庄!汪家你知道吗?汪老爷的名字有多响亮你晓得吗?看到汪氏茶庄四个字了吗?谁题的?八王爷!你今天是昏了头了,要到汪家的地盘上要饭吃。在汴梁,连开封府的包大人见到我公公也要礼让三分。你还真是吃了豹子胆,要来这儿诈钱。我看你年轻没见识,不和你计较,给你些银子,你快走,否则不要等着人来打断你的腿!”
樊静颖的话激怒了孙大超,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你有钱,有钱就可以没天理?你冒充小菊,嫁到汪家,小菊被你推到悬崖下,差点死了!你现在变了殷稚菊,但是小菊在哪里?我不要你的银子,只要你和小菊认个错。再告诉汪家老爷太太你不是小菊,把自己给换回来,这事就完了!”
这是樊静颖绝不能做的,她知道,即使公公了然真相,汪家也绝不会让她这么做。脸面对于公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这个乡下人以为事情这么简单,但在她,就是“身败名裂”!她先前对于殷稚菊的歉疚,因为孙大超的到来已经荡然无存,她现在必须把孙大超吓走,她冷笑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变成殷稚菊,我就是殷稚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银子,我可以给你,别的你不要想。你一个外乡人,要想和汪家斗,门都没有!”
“汴梁还有开封府!真真假假,包青天会弄明白的!”
樊静颖讥诮的笑道:“你还真是乡下人,你以为包青天会来管这个?我做了什么,开封府要来管我?你可知道,除了京畿治安,开封府还要管民生事务,你可知道,京城最大的孤儿院慈幼局也是属于开封府管辖的,而我们汪家就是慈幼局最大的捐助者。你可还知道,展大人的夫人就是慈幼局里的大夫,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自己好好用脑子想想,包大人会受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状纸吗?你还以为包大人真是戏文里的大人,什么鸡毛蒜皮都会管?胡乱攀诬,可是要挨板子的,不但你挨,你那个什么小菊也要被打,她那种弱身子,二十大板早就要命了!你去告吧,不要命的你去告吧!”
孙大超毕竟老实,被樊静颖声色俱厉的一番话吓住了。他知道沈晗是在慈幼局,但是没想到慈幼局和汪家还有关系,官官相护,也许樊静颖说的是对的。他固然可以证明她是假的殷稚菊,但真和假又有什么关系?殷稚菊毕竟没有死,樊静颖现在是炙手可热的汪府少夫人,连那四个字都是八王爷给题的匾,他们有钱有势,他和小菊怎么斗得过他们?但是这口窝囊气生生的咽下去吗?
“和你的小菊说,离开汴梁,我赠她三千两银子。只是要写一张纸,说她鬼迷心窍,妄想富贵,污蔑于我。还有,从此不踏进汴梁一步。”看着孙大超呆呆的样子,樊静颖趁机赶着说,她知道有了这张纸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呸!”孙大超狠狠吐了口唾沫。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樊静颖站了好久,脸色惨白,捂着胸口悠悠吐出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有个人俯身在仓库的最里面听见了一切。这个人闪烁着阴沉的眼睛,若有所思着,他是姜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