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超?”在这个秘密的洞穴里,背对臧大亮而立的玄衣人皱眉道:“他是什么样的来头?”
“金大牙推荐过来的,看过户贴,是镇上的人。本事倒是蛮好,也混过江湖,我冷眼里看去,还是个蛮知道分寸的人。大当家的,铜钱送出山去,这一路上风险颇多,您又不好出面。我看这个人是个能人。”
玄衣人沉默不语,臧大亮又道:“我看他身上伤疤蛮多的,他说过,给人做过保镖,拿人钱财□□,应该是条汉子,我们重重许以酬金也就是了。”臧大亮赔笑道。
玄衣人颔首道:“再看看,还是要小心。”他眉头紧蹙,又问道:“上一次,李大狗真没到开封府?”
“没到!”臧大亮很有把握的说:“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他死在汴梁街头了。大当家的,您想想,他要是到了开封府,现在信州府衙还能安生?鹅山县衙还能安生?开封府早就派人来查了,哪会这样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但是死在汴梁街头也是一患。”玄衣人道:“京畿治安是属于开封府管的,死了个人,难道他们不问?”
“我的爷,管得过来吗?”臧大亮笑道:“百万人的大城市,这种外乡人死上一两个有什么稀奇?往乱坟岗里一埋也就是了。开封府大案子都管不过来,来查这种倒路尸?”
“你说的也有道理。”玄衣人道:“包拯是包青天,整个大宋朝的老百姓冤情都指望着他们,李大狗就是跑到了汴梁,跑不进开封府也是枉然。”他自得的笑了笑:“鹅颈山天罗地网,要想飞出个鸟都难,这个李大狗狗胆包天,给他逃了出去,可还是没有命到开封府!”
“那是,”臧大亮谄媚道:“大当家的洪福齐天,怎么是这种贱民轻易能够撼动的?不过是自寻死路。”
玄衣人狂妄一笑,又道:“罗有德怎么样?”
“罗有德是那边的人。”臧大亮道:“大当家的,他对我们不会忠心的。本来说好五五分成,我们做的是苦活,那边只要把铜钱销出去就行。那边的当家还不放心,偏要把个罗有德塞进来,其实是把他的半只眼睛放进来。这小子嚣张,有些事我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玄衣人面带阴森不发一言,臧大亮又道:“所以我们也要得力的人,我看沈超的功夫比他好,再看看人是否牢靠,把他笼络过来,大当家的,对我们有好处。”
玄衣人道:“再看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
“是!”
罗有德后面的主子是青城鬼王胡大钧。胡大钧在江湖上素有恶名,早年间□□掳掠无恶不作,当年展昭行走江湖时就素闻他的恶名,和尉迟庆联手江湖几十名好汉追寻他的踪迹意欲为江湖除害。但他行踪诡秘一时也难以找到,后来不知是何原因,这个人从此就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胡大钧由明处转入暗处,养光韬晦,并不是发心忏悔由善转恶。他要做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和鹅颈山铸假铜钱大当家的合作,只不过是他“事业”的一部分。他派得力助手罗有德潜入鹅颈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窃取镇南节度使高骈埋藏在鹅颈山的大批财宝。
高骈是晚唐名将,历任五镇节度使,曾大败黄巢,多次重创起义军。传说黄巢军中大批财富为他所掳,据为私有,未上缴于朝廷。这批巨财他就是藏于鹅颈山中。他为部下毕师铎所活埋,财富的秘密也随着他的死于非命而沉默于时空中。一代枭雄的陨灭,只是历史中偶一闪过的光点,但是不到200年,关于他的这笔身后的财富的传言,却又在江湖上零落的传开。晚唐时,皇权为各节度使所分割,历任五镇节度使的高骈,这一笔巨大的财富,江湖上的窥探者相信绝不是空穴来风。
但是罗有德手中线索唯有高骈的一首诗《山亭夏日》,诗中所写:
绿树阴浓夏日长,
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
满架蔷薇一院香。
看似耳熟能详的一首诗,胡大钧道此是高骈将财宝隐藏于鹅颈山后,志得意满故而吟诗相贺。但现在已是暮春,鹅颈山中蔷薇花处处开放,到哪里去找埋宝之处?这也是令罗有德焦虑之事,他只能借着干活的机会留心窥视,平时也常作勘探。他横行惯了,山中无人敢问,这样一来,给他寻得几处蔷薇花开之所。罗有德细细研究,还是觉得山下瀑布,边有蔷薇花大片盛开,馥郁浓香,此处看来最似藏宝之处。
待到丑时末,他到僻静处蒙上面巾,换好玄衣,施展轻功向山下瀑布处疾奔而去。
暗夜的天空,大簇大簇粉红轻白的蔷薇花姹紫嫣红,甜香萦绕,一道瀑布惊若飞电,隐若白虹,在青崖间垂直落下,水汽蒸腾,声若雷吼。罗有德轻点足尖,立于瀑布旁的巨石。他细看这瀑布如练,心道:“难道高骈的财富就在这瀑布之后?胡大钧道此人做过五任节度使,一定心机颇深,他的财宝岂能轻易得到?内中一定机关重重,我若是莽撞跃入这瀑布后,不要白白送了性命,还是小心为上。”
他拿起水中一个鹅卵石,运用内劲,向瀑布中掷了过去。小小一个鹅卵石,因他手中的劲道而变得十分悍厉,力道不输强弩利箭。一个鹅卵石掷了过去,他稍稍等了一会儿,毫无反应,便从水中取出一把,飞蝗石一般,接连迅速的向瀑布后掷去,颗颗激射,似百箭齐发。如果瀑布后有石门机关,这一把鹅卵石过去,非得触发不可。
只见瀑布后飞出一条纤细身影,兔起鹘落间,已到罗有德面前。罗有德未提防瀑布后竟然有人,微微一愣,随即以掌相击,直劈此人面门。他在江湖上以“七杀拳”成名,凌厉狠辣,拳拳带杀。此人蓦地一个“鹞子翻身”,身法轻盈无比,转至罗有德身后,但见他指缝间雪光微闪,却原来握着一双蛾眉刺。他自知内力无法和罗有德相比,所可凭恃者唯有矫若游龙的轻功和动如脱兔的刺法。身形飘忽,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动作奇快。一双峨眉刺忽左忽右在指间飞舞。两人站立于一块石头上,瀑布飞流而下的急水不停冲击石头,石头上又湿又滑,再加面积狭小,只容一人而立。罗有德一身功夫,奈何场地狭小,被人占了先机。他不敢稍有懈怠,一招“枯木斩龙”,双掌向对手劈去。此人毫不惊慌,使一招“白兔捣药”蓦地飞上罗有德右肩,手中峨眉刺刺向他鼻际。罗有德大惊,慌忙一低头,峨眉刺斜斜从他头顶飞过。只觉头顶一凉,几缕头发已被削去。
他当下大怒,使出“开山劈地”,接连四掌,一掌连一掌,劈向此人。他掌法迅猛,内力浑厚,溪水被他章法所激,水浪迭起,涌起半人高的水花。那人借着扬起的水花腾空而起,又直冲下来,一双峨眉刺直刺罗有德双目。罗有德冷笑道:“小子,找死!”
他运足内劲,双掌并推,避开此人双手,击中他左肩。只听那人闷哼一声,身形蓦地向后飞去,倒在水中。罗有德不容他有半点喘息,又运力欲发三掌,只见暗夜里,那人一双明目看着他,充满着自知必死的恐惧,但亦有倔强不肯求饶之意。罗有德嘿嘿冷笑,举起手掌道:“小子,你半夜潜进瀑布,想必你我来意相同。你应该知道我要什么。说,你是不是知道高骈的秘密?”
那人冷冷看着他,摇了摇头。
罗有德目中凶光顿闪,道:“好,不说我就打死你!在这儿打死个把人就像杀只鸡一样,谁都不会知道。不要说你,比你功夫好的人都死在了这儿,不是也没人知道?”
那人听见此话,身子蓦地一震,他身受内伤,语音微弱,但惊怖焦虑跃然而出:“你说的……是什么人?”
“自己到阎罗王那里去问!想和我抢宝,就是一个死字!”罗有德恶狠狠道,随即双掌横起,向那人天灵盖上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