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黑黑的矿洞中，几盏风灯发出昏暗的光芒。风灯下，工人们沉默的劳作着，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重复着单调的劳动，表情呆滞而木然，仿佛人已经失去了生机，而变成听从号令的行尸走肉。臧大亮手持鞭子端坐在一边，看谁的动作慢下来，就吆喝一声，那架势，完全是把人当做狗般使唤。刘大福人小，动作慢了一点，好几次鞭子都差点抽到他身上，但是看到刘大福身边的展昭，臧大亮不敢嚣张了。即使在这样深黑的地方，这个人明亮的眼神，依旧是穿透暗昧天空的利剑，不觉让邪恶者惧怕。

矿洞又闷又热，每个人都挥汗如雨，不少人都脱去了外衣，展昭也不例外。臧大亮看到他身上的伤疤，颇觉奇怪，发问道：“沈超，你是吃哪碗饭的？”

展昭淡淡道：“沈某现在不是在臧头儿手下吃这碗苦饭？”

臧大亮指着他身上的伤疤道：“原来以为你小子是个读书人，看上去也是道上混的。哪条道上的？”

“都是合字上的朋友，混口饭吃。”

展昭说的是江湖切口，臧大亮皱了一皱眉，道：“做的是支挂子还是拉挂子？”

支挂子意思是“护院”，拉挂子说的是“保镖”。展昭微微一笑道：“支挂子拉挂子都做过，点挂子也做。哪儿有银子往哪里去，江湖人不就这么回事？”

点挂子意思是卖武的，臧大亮点点头道：“看来你还讲义气，拿人钱财□□，风险也不小。”

“浪里来风里去，哪里有个消停处？”

这时，送饭的过来了，臧大亮对他看了几眼，也不言语。大家争着拿过饭来，虽是米里夹杂着小砂石，难以下咽，但众人已是腹中饥饿，拿过饭便大口吃起来。展昭也拿着饭碗找了一个通风的地方吃，吕英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刘大福和展昭最亲热，离开了展昭便心慌。他愁眉苦脸道：“沈大哥，这饭真难吃。”

谭宝扒着饭道：“怎么？你还想吃山珍海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用筷子扒拉了几下，往臧大亮那边看了看，低声骂道：“狗娘养的，干这不是人干的活，好不容易有了块肉，就这么拇指头大的一点点。”

展昭取出随身带的沈晗做的糕点，递给刘大福：“大福，吃这个。”

刘大福拿了两块，展昭又递给吕英，吕英脸色微微一红，拿了两块。谭宝不问自取，放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吃了，道：“沈超，这是什么做的，刚开始没滋没味的，吃下去倒是香。”

展昭暗中观察，吃饭的人坐成了几堆。他们这些新来的坐在了一处，一处是十几个矿工坐在一起，沉默的吃着饭，神色之间也很阴郁。还有一处坐着的人却很不安分，手捧饭碗夸夸其谈，说到高兴处口沫四溅，谈吐之间也粗鲁不堪。但他也注意到这些人的太阳穴鼓鼓的，眼露精光，肌肉遒劲，显然是练武之人，不由暗忖道：“这些人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他们就是李大狗口中的□□？李大狗去开封府告状，必是有一帮兄弟相助。这些人中，谁又是他的兄弟？我该如何甄别？”

正在若有所思，一邪里邪气的男子走过来，端着饭碗斜睨着吕英道：“小白脸，长得不错嘛。”

他倒是没看出吕英是女子，这里远在深山没有女子，这些人饥渴难熬之时，如有眉清目秀的男子，也会成为他们的“男宠”，吕英纤秀美丽，俨然是唇红齿白一美少年，这人见色起意便走过来找茬挑逗。

吕英脸色绯红退向一边，那人又跟过来，两眼贼溜溜的看着他，贼忒嘻嘻笑道：“这洞里这么闷热，小白脸，你穿得是不是多了点？”边说他边将手伸过来欲行非礼，只见吕英俏眼怒睁，握住他手腕，一推一拉间，已是让那人摔了个大跟斗。

“臭小子！”那人没提防吕英倒是有些功夫，蓦地站起来，呼的一拳向他当胸打来，只见展昭向前一站，那拳打在展昭的胸口，竟象打在棉花上一样。那人不能相信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气急败坏，再打一拳，展昭手中还端着饭碗，微微笑着依然受了他一拳，但还是想打在棉花中一般，半点力都使不进去。那人面色一变，知道今天遇到高人，也不想吃眼前亏，高声道：“受了我两拳，暂且不和你这臭小子计较。”

展昭也不想兴事，淡淡一笑，道：“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