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山县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县城,位处沙湾市,清澈的鹅湖环绕着这个秀美的古镇,空气中带着润泽的芬芳,春天的树和花一丛丛的开了,氤氲的清香含着朦胧的湿意,笼罩在粉墙黛瓦中,也笼罩在曲折幽深的小巷中。
武安街也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展昭向巷口开店的老者询问:“老丈,敢问李大狗家住在何处?”
一听是“李大狗”,老者的脸色顿时不安,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公子,你找李大狗何事啊?”
展昭谦和微笑道:“我是他外乡的朋友,很久没见面了,这次到铅山县来办事,想和他聚一聚。”
老者忙挥着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听我老头子一句话,不要找大狗了。”
“为什么?”展昭面露惊讶之色:“他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老者忐忑的说:“前几天,来了官兵把他们家给抄了,家里人也给抓了,只有一个兄弟三狗逃脱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世道!”又叮嘱道:“年轻人,你千万别在他们家周围靠,有县衙的人在暗处躲着,就等着和他相熟的人来,一抓一个准!”
“谢老丈指点。”展昭又问道:“老丈,这些年,大狗在哪里做事?”
“不知道。”老者摇着头道:“只听说在外地,也没见他回家过。过一阵子,会有人捎些银子过来,其他真的不知道。”
看上去也问不出什么,展昭又道:“再请问老丈,鹅颈山在何处?”
“鹅颈山?”老者讶然道:“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听人说鹅颈山的风光很好,难得来铅山,想顺便一游。”
“远着哪。”老者望了望周围,又神秘的凑近他道:“年轻人,别随随便便往那里去,那里闹鬼。”
“闹鬼?”
“是啊,有鬼,有绿色的灯笼,是鬼的眼睛,还有鬼叫的声音。年轻人,千万悠着点。”老者叮咛道。
展昭道了谢,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继续往巷子里走,而是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准备第二天再去茶肆打听关于鹅颈山的事,按照他的经验,三教九流集合之处,也是消息集中之地。
小客栈的房间小,但还干净,盥洗以后,他将包袱放在脚边,入睡休息。半夜时分,一片墨黑,伸手不见五指,展昭睡眠之中,还保持了警觉,他听到窗外有异动,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窗纸被戳破了,伸进一根细细的香,一缕甜香幽幽的传进来。久历江湖,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他,但偷儿倒是遍识市井人情的,可以通过他获得一些线索。这么一想,展昭便屏息静气,装作熟睡的模样。
果然,须臾,一个瘦小的身影从窗内跳了进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看到展昭昏昏沉沉,好像熟睡的模样,心中大喜,鬼鬼祟祟的拿起包袱,掂了掂分量,又在外面摸了摸,摸到了银子的形状,越发高兴,暗道:“今天收获可是好,回头上交给头儿,还能和弟兄们去醉仙楼吃上一顿。”
他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手中一麻,包袱掉在了地上。却不知展昭隔空点穴,点中了他的曲泽穴,还觉得奇怪,好好的怎么手臂会软呢?他忙捡起包袱,又回头朝床上的展昭看了看,看展昭睡得正熟,不由嘟哝一声:“撞鬼了。”
再往前面走了几步,这次是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偷儿暗惊道:“刚才是手软,这次是脚软,难道包袱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偷儿也有规矩和忌讳,有些东西是不能碰的,想要解开包袱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却不妨刚要解包袱,那包袱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向前平移了几步。
这次偷儿真的怕了,但还存着一丝侥幸,他再向展昭看去,见展昭依旧熟睡,忙跪下轻声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什么神人罩着您,让我小夏儿一次次的拿不成。公子,您可怜我小夏儿则个,我们吃这碗饭也不容易,要是完不成任务,头儿打起来可凶了。您就大发慈悲,施舍我则个。我小夏儿发誓,以后我小夏儿有发达的一天,一定将今天的东西连本带利还你。”
展昭甚感好笑,童心大起,再想和他开开玩笑,当下屏住呼吸,未露半丝声色。小夏儿祷告了半天,手也不麻了腿也不软了,又得意起来,搓了搓鼻子,拿起了包袱。这次他跑得快,心想:“罩着这个公子的神人就在这屋子里,只要我跑出去就不怕了。”
没想到他刚跑到门边,却见手中包袱飞起,被一支银镖牢牢钉在木门上,目瞪口呆之余,他大惊失色,知道今天遇到了高人,包袱也不要了,逃命要紧,哪想到刚迈步就被一阵强大的气流堵了回去,摔了个狗啃泥,整个人都扑到了地上。
“哎呦,哎呦”刚唤两声,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道:“小贼,这包袱你还有没有本事拿?”
小夏儿回头一看,展昭已从床上坐了起来,明亮的双眸闪烁着调皮的光芒,嘴唇微弯,带着猫捉老鼠的狡黠的笑容。小夏儿忙磕头道:“公子,小的有眼无珠,再也不敢了。念在我家有八十岁的奶奶的份上,您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不是没有得逞嘛。”
展昭好笑的看着这个小小无赖,十三四岁的模样,瘦得像个猴儿,长得倒还清秀,一双骨碌碌乱转的眼睛,满脸的狡猾疲赖。他笑道:“上有八十岁的奶奶,是不是还有九十岁的爷爷?”
“是是,还有九十岁的爷爷。”小夏儿眼睛一转,装作惊喜的样子:“您怎么知道?”
展昭面色一沉,顿时面如寒霜,沉声道:“你这样的小无赖我可是见多了,走,随我见官去!”
“见官?”小夏儿倒像放松了一样,两手一摊道:“我又没偷成?见什么官?”
展昭冷笑道:“用迷香迷倒住店客人,欲要行偷窃之事,恐怕不是一回两回了。看这熟练的手法,总得手二三十回了。小无赖,该让官府把你们的底细好好查查了。”
小夏儿一听慌了,眼睛骨碌碌一转,但嘴巴犹犟着:“县太爷难道干净?他有好大的店,好大的染坊,还养着走南闯北的马队,难道他干净?他有几多俸禄,能养得起这样的家当?我是暗偷,他也是暗偷。不过我偷的是过往客人的银子,他偷的,可是朝廷的银子,穷苦百姓的银子。把我往他那儿送,不是把小偷往大偷儿那边送吗?”
“你还有理了?”展昭披衣下床,点亮油灯,命令他道:“站着回话!”好笑之余,他感到这个孩子还有几分可爱。
“当然有理。”小夏儿抹了一把鼻涕道:“我是盗亦有道,老的不偷,弱的不偷,穷人不偷,女人不偷。我虽是个偷儿,也是个侠盗!”
展昭的笑意更深了,澄澈的双眸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道:“你是个侠盗?”
“是!”他骄傲地说:“公子,你听说过南侠北侠吗?咱们先说南侠,那可是威名赫赫,他在开封府当差,开封府您知道吗?”
“不知道。”展昭故意摇头道。
“开封府您都不知道?”小夏儿露出有点不屑的模样:“看您还是挺有本事的人。开封府有个包青天,啥有冤屈的人都能去击鼓,他都会为你做主的。知道了吧?”
展昭微笑道:“现在知道了。”
“长见识了吧?”现在小夏儿一点都不怕了,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是个热心肠的孩子,自己搬了张长凳坐在展昭面前,兴致勃勃的说:“这个南侠展昭呢就在开封府供职的,他可厉害了,哎,有一次荆州难民到京城告状,这个坏官儿要射死他们,你猜这么着,展昭挥舞着一面大旗,把那些箭全部给挡了回去。这功夫可是好!”他竖起大拇指,眼睛里闪烁着孩子天真的光芒:“功夫好了,这旗子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您知道吧?”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小夏儿道:“看您也是有功夫的,可是不及他吧。”又加了一句:“大概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