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半夜宫殿的回廊悄无声息的走过，潜入了冷青所在的宫殿。他像老猫一般，小心地避开守夜的宫人，轻轻走过团花的地毯，走到冷清的榻前，和蔼道：“小皇子。”

大雨敲打着窗棂，烛光昏暗，冷青揉了揉眼睛：“季公公。”

季璜淡淡笑了笑：“小皇子，季公公给你吃好东西。”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玲珑的青瓷瓶子，“慈祥”的笑着：“小皇子，香香的，喝下去，咱们就到快快乐乐的地方去。”

半扇窗被大风刮开了，风雨扑打着帷幕。青色隐金的云锦帷幕在风雨的吹打中，帆一般的鼓了起来，铜鹤灯衔着的烛光，被打灭了一盏，黯淡的余光下，穿着白色丝绸睡袍的冷青瑟缩的蜷起了身子：“季公公，我不想喝，我想我娘。”

“乖孩子，喝了以后，你很快就会见到你娘了。季公公，也想回家了。”他轻叹一声。

“季公公的家在哪里？”

季璜涩然笑了一下：“小皇子，告诉你也无妨。季公公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北方，那里有大草原，有吃草的骏马，还有很多好男儿。风来的时候，草原上只看见绿色的海，季公公小的时候，就在草原上跑啊跑，草原大得见不到边。季公公——想家了。”

“从北方，到这儿多远啊，季公公为什么要来呢？”

“季公公不得不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国家，季公公也有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阿妈，阿爹，兄弟姐妹，和王，季公公只能来。小皇子，季公公老了，季公公要回家了，小皇子也要回家了。”他拔去瓶塞，一缕异香袅袅上传，从青色的瓶中看去，隐现红色的汁液，他的声音像催眠一般，温柔如春夜的水：“小皇子，喝下去，乖，季公公不骗你，很好喝的。”

冷清挣扎着，季璜的脸色突然变得狞恶，将这小小的身体按住，用两指捏住他的颊部，强逼他睁开嘴，要灌下去，冷青“嗯嗯”的左右摆动着头，身子扭动如浅滩上的鱼，双脚乱蹬，睡榻发出“啪啪”的声音，白色的绢绸睡袍也被撕破，但毕竟人小力微，眼见着季璜就要得逞。

千钧一发之际，帷幕后闪出红色身影，劲风过处，季璜手中的青色小瓶被打得粉碎，红色的液体在地毯上冒出青烟，“兹兹”的烧了一个洞。季璜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红色身影，展昭冷笑道：“季都都知，鹤顶红，好厉害的□□。”

帷幕的另一侧也闪出玄色身影，是吕钢，他微微笑道：“大于越，辛苦了。”

榻上的冷青也变了声音：“季都都知好。”

他在脸上抹了几把，季璜认出了，这是吕钢的手下——陆衡。陆衡人长得瘦小，但是很机灵，在昏夜中冒充冷青，让他看走了眼。

尘埃落定，季璜镇定的一笑：“吕大人，展大人，都是能人。”他又向吕钢点了点头：“吕大人那边的细作很能干。”

吕钢双手抱臂，轻轻拍了拍，闲闲道：“食君之禄，总要忠君之事。其实皇城司的人也没这么厉害，只是大于越潜伏的时间太久了。一般来说，细作这件事，不能超过十年。否则再谨慎的人，也会有蛛丝马迹。大于越，在这方面，你是自信过头了。”

季璜苦笑道：“也是累了，想回去的，但抽不回脚。”

吕钢没有表情的看他一眼：“大于越也是立了大功了，国朝想收回易州，还未开打，作战计划全部泄露。一直在纳闷谁有那么大本事？原来是季都都知，也是，也只有您能做到。”

季璜平静的一笑：“过奖了。吕大人，两国好好的，打什么仗？谁管老百姓不是管？各为其主的事，功啊过啊说不清，好在，季璜马上就要给一抔黄土埋了。”

这是大理寺一个整洁的房间，铜制的兽头吐着瑞脑氤氲的香气，使得这个森严冷酷的地方有了几分暖意。季璜带着重枷，一进来就向端坐在椅上的赵祯磕头：“皇上，老奴该死，请受老奴最后一拜！”

赵祯难受的别过头，顷刻，示意杜曾：“脱了枷，给他解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