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雪后初霁,清晨的宫阙开始了忙碌的景象,昨夜的梅花,虽未凋零,但也要换上新折的花枝,阁中铺地的金砖都要跪着用水擦洗,地毯也要挂在外面,用竹枝抽打。侍女们来回穿梭着,嘴里呵着白气,动作轻巧而利索。张贵妃感染了风寒,还在睡梦中,谁敢惊动啊。到底是皇上跟前最得意的宠妃,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让王大国手值了一夜的班。
念雪在院中扫着雪,忽然看到一个素蓝的身影箭一般的疾驰过来,后面跟着看门的两个小宦官,嘴里喊着:“展大人,不能闯啊,这是贵妃娘娘的宫殿!娘娘还未起呢!”
“中贵人放心,展某不会惊动贵妃,展某只是有请王大国手。”展昭心急如焚,王大国手的家,太医局,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打了个来回,被告知大国手在张贵妃处值班,他又急如星火的赶来。他知道不能随意进入后妃宫殿,但是妻子命悬一线,什么规矩他都顾不了了。
念雪惊诧的停止了扫雪,这样急躁的头上都是细密汗珠的展大人她是第一次看到,她不由握着扫帚退了两步,听到展大人问道:“念雪姑娘,大国手在哪间屋子值夜?快告诉展某!”
念雪指着后廊道:“在娘娘前面的那间屋子里,展大人,顺着走廊走到尽处,左拐,再右拐就到了。”
展昭道了个谢,跃上后廊,此时一个圆胖脸的男人闲闲走出来,不阴不阳笑道:“展大人早啊。”
是裴云季,展昭只得微微躬身道:“裴公公早。”
裴云季冷笑道:“展大人,这是娘娘的宫殿,您就是御前带刀护卫,也应该知道,这不是您能进的地方。”
“裴公公,恕展某无礼,展某唐突至此,是为请王大国手为内子治病。内子病情危急,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裴云季脸望着天,阴□□:“宫中御医是没有给官员夫人瞧病的义务,除非有特旨。展大人,规矩您应该知道。”
“是,”展昭隐忍道:“事起突然,展某来不及请旨。王大国手和内子祖父亦是同僚,有世交之情,展某今日是以私人身份来请王大国手,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不是咱家不行方便。”裴云季皮笑肉不笑道:“展大人,开封府最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处处讲律法,咱家也要学开封府,不能破了宫里的规矩!”他脸色一板道:“你展大人是开封府的人,我裴云季是静硕阁的大太监。静硕阁的规矩也不能破!展大人请回!”
一股怒火直冲展昭的脑门,他两腮一紧,明亮的眸中两小簇火焰顿时燃烧起来,将裴云季肩头一压,怒斥道:“裴公公,你别狗仗人势!今日不要说是静硕阁,就是皇上的金銮殿展某也要把王大国手请回去!挡我者死!你带路,去把王大国手请出来!”
裴云季的肩头被他压得生痛,“哎哟哟”直叫唤:“展大人,您这是何必?好好说不行吗?”
“好好说你不听,敬酒不吃你要吃罚酒!快走!”
一旁的几个小黄门和念雪看得目瞪口呆,看到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裴云季被展昭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由又是解气又是好笑,偷偷的捂住嘴巴,低下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裴云季被展昭捏住肩头,歪着身体往前走,突然一个宫装女子拦住他们去路,气急败坏道:“展昭,你好大胆,大清早的就闯后宫,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是张贵妃,她已经起了床,正在梳妆,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急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是展昭,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好好的太后梦就是碎在他手里,没想到这冤家还找上门来。
展昭放开裴云季,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微臣该死,贵妃恕罪,只因内子产后血崩命悬一线,微臣无奈之下只得冒大不敬之罪请王大国手救治内子!”
沈晗产后血崩?张妃眉头微皱,怪不得展昭会这样不管不顾直闯静硕阁,他不是莽撞的人。雪后的阳光下,他长身玉立,明澈的眸中有丝丝血丝,脸上也满是焦急和诚恳之色,还真是夫妻情深。张瑶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羡慕,妒忌,感叹都有,但还是恶毒和刻薄占据了上风,她冷冷道:“三品官员之妻,没有让御医出诊的资格。”
“微臣知道。但内子危在旦夕,还请贵妃网开一面,过后无论怎样处置微臣,微臣都认!”展昭焦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娘娘大发慈悲。”
“不是本宫心狠,但规矩就是规矩,谁都不能破,这不是江湖,这是宫里!”张瑶冷漠的说。
“娘娘要是执意与展某为难,展某也只能回到江湖。是,沈晗并非皇亲国戚,贵族女子,但在展某眼中,她珍贵无比,展某今日舍却官爵,性命也要请回大国手!”展昭目光凛冽道:“要是娘娘挡我,展昭只能以江湖规矩行事!”
面对这个青锋一般寒气迫人的男子,张瑶怕了,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当年在堂上,她和这个男人交锋过,这个男人的涵养和意志力都极为出色,所有的一切都做到让她抓不到半点把柄。但是现在,他性烈如火,冷冷而立,手中虽然没有剑,可浑身的剑气澎湃却让她倒退几步,她犹不甘的强硬道:“展昭,你想怎么样?”
“如娘娘执意拦展昭,当如此花!”话音未落,张瑶鬓边的一朵珠花就被展昭的袖箭射得粉碎,张瑶吓得捂住头,四周一片惊叫。她们看到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展昭,来自江湖的无所畏惧的鹰!
“展昭,你反了!”张瑶惊叫道:“你端着皇家的饭碗来造皇家的反,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