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没有功夫和她磨嘴皮子,冷冷瞪她一眼,越过她,往内走去。大国手听到动静已经从里面出来了,见到展昭,惊讶问道:“展护卫,你怎么来了?”
“沈晗产后血崩,请大国手急随展某过去诊治。”展昭急道。
“小晗生了!”大国手惊喜后又转为焦灼:“产后血崩?这可危险得很,快走。”
展昭扶着大国手刚走到静硕阁前,却见刀剑森冷,甲胄鲜明的殿前司士兵包围了他们,为首的是李昭亮。接到有人硬闯静硕阁的消息,在宫内当值的李昭亮立刻召集士兵,火速赶来,剑出鞘,弓上弦,预备一场恶战。没想到走出来的是展昭,他大惊失色:“熊飞,怎么是你?”
殿前司的禁军也目瞪口呆,辛誉宗头一个放下弓,随后,士兵纷纷将弓箭放下,满脸都是惊诧之色,李昭亮剑已在手,这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晦之兄,情非得已。”展昭道:“内子病重,急需大国手诊治,贵妃拦住不放,展某只能硬闯。”他平静道:“都是自己兄弟,展某不想为敌。”
李昭亮浓眉紧皱,片刻,“当”的一声,剑已入鞘,他默默退在一边,殿前司的士兵亦都退于两侧道旁,让出一片空地让展昭走。
展昭拱了拱手,扶着大国手往前走,张瑶气急败坏道:“李昭亮,你也反了?!”
李昭亮只作没听见,望着天不作声,没提防张瑶冲过来,“倏”的一下把他鞘中的剑□□,他惊愕失色,“贵妃”两字还未出口,张瑶已经站在了展昭面前。
“展昭,静硕阁不是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她两手把着利剑,颤颤的指着展昭,恼羞成怒使她目中含泪:“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以前的庞姐姐,是坏在你手里。现在本宫,也是栽在你手里。冷青,和你有什么相干?我的事,要你管什么?你的妻子危在旦夕,你知道心痛。可是我的三个女儿,都在我的手中停止呼吸,亲人离去的感觉我已经尝到了三次,你就是尝一尝有什么要紧?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你人缘好,这些人都帮着你。但是你今日想从这里走出去,除非你杀了我!”
谁都没料到她会有此疯狂举动,展昭一时也无措了,无奈而着急道:“娘娘,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她冷笑道:“你能把一个太子还给我吗?”
“既是假的,娘娘为何还执念如此?”
“执念?”她含泪道:“宫里的感情,是要靠很多东西来维系,权力和利益是最牢靠的一种。展昭,本宫也羡慕你们夫妻之间的情。你们相爱,坦诚,能够为对方去死。你的妻子为你击鼓鸣冤,为你奋不顾身,你也是如此。那么,就让她死在最美丽的时刻吧,展昭,记住,你妻子是死在你手里的。你实在不该去调查冷青的事,你将一个女人的命运从此逆转,那就让这份彻骨的痛留在你心上,”她的眸光变得冰冷:“从小到大,没有人能夺走我的东西。夺走的人,都要受惩罚。我从一个宫里的养女成长为贵妃,遇到过无数的对手,但是从不认输。我不是当年的庞妃,展昭。”
张贵妃偏执疯狂如此,李昭亮他们都惊呆了,万一她自戕,殿前司众人也要人头不保。展昭深叹一声,映着雪光的朝阳照在他英俊挺拔的五官上,和微微蹙起的剑眉中,他诚恳的说:“娘娘的苦衷,展昭能够理解。宫中的女子,如有自己的子嗣,是最牢靠的依仗。非是展昭刻意与娘娘为难,但娘娘有无想过,即使冷青侥幸蒙混过关,将来得继大位,娘娘真能称心如意吗?这背后纠缠的各种势力,明的暗的,都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娘娘聪慧绝顶,难道真的看不出各人心思?娘娘或许以为,得到了冷青就得到了娘娘想要的万年富贵,可是娘娘有没有想过,能有如此本事将冷青送到娘娘身边的人,将来也可将娘娘擎肘,制约?娘娘,皇天无亲,惟德是辅。龙脉有误,从大的方面说,不但朝中难以安定,异国更要起觊觎之心。从娘娘个人的利益来说,或许也潜藏着祸患。娘娘是明理之人,其中的利害关节,不用展昭多说。”
张瑶怔了,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心想的是做太后,可是展昭的话,如一盆冷水,让她清醒了几分。冷青寄在她的名下,是因为她现在得宠的地位。但是如果有一天皇帝不在了,这背后的势力,一定会冒出头。头一个,陈菊难道会乖乖看着自己的亲儿子把她认作太后?还有躲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她看不见的各种阴谋……。她突然想到了尚淑妃的死,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垂下了持剑的手。
“皇后驾到!”随着内侍的通报声,皇后的步辇缓缓驶来。
曹后从步辇上下来,她身着月白色缂丝褙子,头戴碧玉冠,神色端庄,站定后,众人行礼,连张贵妃也不得不委委屈屈的下拜。
曹后淡淡道:“起来吧。”她漠然看了张贵妃一眼,转向展昭,和悦道:“展夫人的事,本宫知道了,救人要紧,本宫特旨,大国手这就随展护卫去府上为夫人诊治。”
展昭感激跪拜道:“臣,叩谢殿下!臣,感激万分!”
“免礼。夫妻情深,是嘉话,值得敬重。”她微微颌首,接过边上侍女递来的精美的匣子,亲自递给展昭:“展护卫,这是李廷珪墨。此墨中含有各种珍奇药材,对于妇人血运危甚有奇效。当年苗娘子生产后,也有血崩之症,是将此墨用黄酒绕铸,灌入口中,方有奇效。展护卫可请大国手一试。”
展昭再次叩谢:“殿下之大恩大德,展昭没齿难忘,结草衔环,也当报之!”
曹后和蔼微笑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谈不上盛德。展护卫不用放在心上。”
待得展昭走后,李昭亮又上前行礼:“殿下,末将该死!”
曹后宁静笑道:“李大人做得对,殿前司犹如手足兄弟,怎可操戈相见?展护卫爱妻心切,也是常情,一时心急,能够谅解。”
众人散去,张贵妃也想离开,被曹后唤住了,她淡淡道:“贵妃,官家仁德,后宫也当体谅帝心。展护卫入仕多年,立功无数,从私来说,太后,官家都承过他的情。如今展夫人生死悬于一线,如有不测,传出去,是宫里面不肯派太医去瞧。你让皇上的脸面往哪儿放?百官怎么想?百姓又怎么想?天下,就在人心,我等后宫女子,只能增色,不可添乱。”
张瑶满脸绯红,不情不愿应了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