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回到家中,已近黄昏,刚踏入院子,就能感受到忙乱的气氛。楼下的小厅放着小炉子,炖着桂圆参汤,嘟嘟的煎滚着,是甜和热的香味。展兰端着热水,正从厨房出来,小心的往卧室走去,看到展昭,惊喜的止住脚:“二叔回来了!”
“兰儿,你婶娘呢?”展昭急忙问:“婶娘可好?”
“婶娘肚子痛得很。”展兰着急的说:“娘说,婶娘要生了。”
展昭三步并作两步,急步上楼,推开房门,只见沈晗神色痛苦的半靠在床上,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双手紧紧绞着被子,展大嫂正坐在床头给她擦着汗,心莲在喂她水凫蛋。她摇着头道吃不下,展大嫂耐心的安慰道:“弟妹,生产时要大费劲的,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晗晗!”看到那个亲切的身影,沈晗不由大欢喜,她撑起身子,刚唤了声:“大哥”,眼泪就无声的流下了,展昭疾步上前扶住妻子:“大哥回来了!”四目相对,双手相执,是无限的安慰,欣喜,和思念。
“二弟!”展大嫂激动道:“你可是回来了!这次弟妹立了大功!”
“展昭不孝,让大嫂牵挂。”展昭黯然道,又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现在怎么样?”
“还好。”又是一阵疼痛,沈晗大口喘着气,鬓发上又蒙上一层汗珠,她坐不住了,身体直往下溜,展昭为她擦着汗,急切的问道:“稳婆怎么还没有来?”
“弟妹提前发动了。”展大嫂着急道:“近来家里的事忙得很,忘了把稳婆提前请进家里。现在王伯去和马大嫂一起请了,快了,快了!”
“腰要……断了。”沈晗痛苦的说:“嫂嫂,腰要……断了。”
“不慌不慌,”展大嫂安慰道:“孩子要下来了,二弟,你把弟妹扶起来,给她抚抚腰,让她好受一些。”
展昭将她抱起来,靠在怀里,为她轻轻抚摸腰部。她好像好受一些了,阖着眼睛安静的靠了一会儿,但痛苦立刻又袭击了她,她感到几百斤的东西坠在身上,身体都快裂开了,肚子硬得像石头一样。她紧紧的攥住展昭的手,身体向前蜷缩着,紧紧地咬住嘴唇,抵抗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
看到妻子这般痛苦,展昭心都吊起来了。他为她抚摸着腰部,用尽量轻柔的手势,但好像无济于事。沈晗的痛苦越来越密集,她几乎要哭叫起来,但她平生最不会的就是这样哭喊的架势,就是在最痛苦的时候她也不会。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害羞的凑在展昭耳边道:“大哥,我想,我想上马桶。”
展昭马上将她抱起来,展大嫂急道:“做什么?”
“她想如厕。”
“不能动!”展大嫂马上道:“这是要生产了,不是要如厕。弟妹,你现在只能躺着,不能动啊。”
沈晗只能躺在床上,过了没一会儿,两腿之间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完了!她惭愧的想,她竟然在床上小便了,因为羞惭她嘤嘤哭泣起来。展大嫂安慰了她好大一会儿,她方小小声告诉展大嫂。展大嫂伸进被窝一摸,脸色就变了:“胞浆水破了。弟妹,你现在一动都不能动。”
马大嫂携着稳婆气喘吁吁赶来,稳婆也把手伸到被窝,摸了一摸,又摸了摸沈晗的腹部,骨盆,然后神色郑重的把展昭和展大嫂喊到门外:“展大人,夫人骨骼小,可能难产。而且胞浆水先破了,生产时更添困难。要是有意外,您保哪个?”
“保沈晗!”展昭毫不犹豫的道。
展大嫂踟蹰的看了一下展昭,想说什么,还是吞了下去,但还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最好两个都保。”
稳婆笑了笑,展大嫂说的分明是废话。她麻利的吩咐各人各司其职,吩咐心莲去厨房烧水,要很多热水,用来煮接生的工具。又吩咐让产妇尽量多吃东西,增加力气。又让展昭走开,生孩子时男人不能进来。
“我再陪陪她,她还有段时间。”
沈晗的痛是撕心裂肺的,她不时要坐起来,但坐了一会儿又要躺下。痛苦和烦躁让她吃不下任何东西,展昭哄了半天才吃下一点点参汤。痛到亥时她已经昏昏沉沉,倚着展昭稍稍睡着了一会儿,她睡着的时候神情终于舒展了,看上去宁静而恬淡。展昭丝毫不敢动弹,妻子的甜睡对他来说是那么珍贵。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沈晗又痛醒了,稳婆检查了她的宫口,肃然道:“展大人出去吧,夫人要生了。”
“大哥不要走……。”她吃力而又惊慌的说:“我怕……。”
“弟妹,女人生产是血房,男人不能呆的。”展大嫂亲切的说:“何况二弟做的差事,更是沾不得半点。弟妹别怕,你看,嫂嫂和马大嫂都在,还有心莲姑娘,都会保你平安的。”
嫂嫂,马大嫂,心莲姐,她们都是她信任的,亲近的人,也是爱护她的人。但是她还是想大哥在,每一次危难,大哥都在她身边护着她,大哥温柔起来的柔情是会把人淹没的,她已经习惯了这份宽容呵护。有大哥在,她好像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但是嫂嫂说得对,她求的不就是大哥的平安?她轻轻的放开了展昭的手,柔顺的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