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展昭至雄州,已经第五天了。
深夜,书房里犹亮着灯,包拯还在灯下看着案卷,越看越是气愤。疑点重重的大案,竟这样草率被定性。收到公孙策的急函,他即刻启程,赶回汴梁,和钱明逸交接了府中的事务。这个错讹百出的案子让他震怒,钱明逸无言以对,把责任往夏竦身上一推,而夏竦来个避而不见。他赴宫中见赵祯,赵祯一反往日的优柔寡断,明确对他说,旨意不能一改再改,如果说韩子瑜是冤枉的,十日内缉捕不到真凶,这件案子只能维持原判,“朕也要向军队有交代!”他丢下了这句话,就不愿意听包拯的争辩,快速的离开了文德殿。
看到忧心忡忡的包拯,公孙策换了热茶端上来,带着安慰的语气道:“大人,此去雄州,展护卫一定有收获,十日之内必获真凶。”又叹道:“这一次,如果不是展护卫,韩掌门早已命丧九泉,江湖上也是四分五裂,闹得不可开交了。”
包拯沉重的颌首道:“辛苦他了,如不是他在大雪之夜跪了一夜,恳求皇上,皇上也不会下旨延迟十天。”
“是展护卫……?”公孙策惊愕道。
“皇上亲口说的。”包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不容易。”
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入到夜色中,夜色无边,月光的清辉,从浮云后透出,天地间莹亮一片,风声凛冽,摇动着院子里的大树,飒飒作声。包拯慢慢收回目光,对公孙策道:“让张龙到戴楼门的城楼上去等等,五天了,顺利的话,他该回来了。”
已经是丑时了,整个东京都在沉睡之中,从城楼上望去,黑暗,沉寂,唯有汴河的水在静夜里汩汩的流着。张龙一直凝神观察着戴楼门外的郊道,这是雄州过来最近的道路,是条土路。路边有野生的大树,冬季树叶落尽,枝杈显得狰狞,月色下横亘出各种奇怪的影子,斜斜的交叉在大路上。
半夜寒风刺骨,张龙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城楼上值夜的士兵道:“张校尉回去睡吧,展大人一回来,就给他开城门。”他又笑道:“这样冷的夜,路上都结了冰,展大人应该不会赶的。”
张龙摇首道:“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展大人,你不了解——他办起案子来是没有日夜的。”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张龙望见远远的有一个身影向这儿疾驰过来,月光下,这清隽身影连同□□骏马风一般的向这儿移动,马蹄声声,格外的清晰,踏碎树影风声,他惊喜道:“是展大人,快开城门!”
巨大的木栓迅速被拉开,包着铜钉的红色城门快速开启,刚进瓮城,马儿就跪倒了,口吐白沫软瘫在地。展昭在马失去控制前一跃而下,将手中马鞭甩给士兵:“给它水和草料!”
六百里加急,一昼夜,人和马都没歇息,他的神色虽然疲惫,但还是利落干练,矫健的往府衙方向走。张龙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听他吩咐:“今晚有缉捕行动,立刻通知赵虎,带上……。”他突然想到这帮亡命之徒,以衙役的功夫恐怕对付不了,沉吟了一下,道:“让赵虎去请梁掌门带三十来个武林好手,即刻到府衙集中。”
“是!”张龙边跟着他的脚步,边道:“展大人,案子有眉目了?”
“雄州一趟,大有收获,我即刻请钱大人签缉捕令。”他边走边道。
“大人回来了!”张龙兴奋的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大人回来了?”他顿时收住脚,回首,眸中是明亮而惊喜的光芒。
“是,公孙先生瞒着你,向庐州送去急函。展大人,这阵子你实在太难了。”张龙感叹道。
肩头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一半,缉捕了马七和他的同伙,案子就拔开云雾见月明了。这突如其来的轻松,使得一直紧紧绷着弦,心力交瘁的他几乎承受不了,一日一夜毫不停歇赶路的辛劳,此时才感到有些不支,他略略放慢了脚步,看到暗夜的青石街上,风灯的影子浮动,一阵浓重的倦意也袭了上来,使得风灯的火光在他眸中沉浮不定。
“展大人……。”
“没什么,”他站定身子,温润的笑笑:“这阵子精力不如以前。”
“是累的。”张龙涩然道:“大人不在,钱大人又是这样,又是这个大案子,都搅在一起。光是比武大会,就耗费你多少精力,准备的几天,我见你累了就在几上合一合眼,连靴子都没脱过……。”
展昭微微笑了笑,有温煦而活泼的光芒,打趣道:“什么时候婆婆妈妈了?打起精神,今晚有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