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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第四十一章

雪后初晴,阳光照射在腊梅树上,蜜黄的磐口梅花染了一层透明的阳光,幽香盈盈,整个展府都浮动着这如若有若无的隐隐的香味,厨房中的沈晗却闻不到,糕的蒸汽白雾一般的笼罩了灶头,满屋子都是醇厚,绵长的香味。心莲麻利的把蒸屉从灶头上端下来,揭开蒸笼,做好的糕,又白又香,她用筷子夹起一块,小心的放在碗中,递给沈晗:“小鱼儿,你尝尝味道?”

沈晗咬下一小口,细细的咀嚼,随后,微微蹙眉道:“心莲姐,还是不行,粒子太粗,味道还有些苦。最大的问题是,现在吃着还行,可是路上怎么带?要是冷了,吃下去胃又得痛。我是想,这糕要是放冷了,也能像干点心一样吃。而且,用热水一冲,就是米糊糊一样的,大哥带着方便。”

她翻遍医书,想做出既是养胃又能携带方便的点心,展昭三天两头的出差,她最担心的就是他的胃。路上食宿,多半是风餐露宿,马马虎虎的解决。苦思冥想,她找出了几味药材,茯苓,山药,芡实等,可是做了两次都失败,药材的用量,她是严格按照医书配制的,可实际做出来,口感总是逊色。而且最大的难题,是难以保存。

心莲纳闷道:“用面粉蒸不行,用米粉怎么也不行呢?这可是新鲜的大米,我让掌柜的现碾的。奇怪,山药蒸了,明明很香,可是怎么一搁在这糕里就不行?还有这芡实也是,小鱼儿,你说这芡实干蒸也不是,煮也不是,可是愁死人。”

“我再想想。”沈晗又尝了尝糕,道:“小时候,咱们那边的新鲜芡实,煮汤煮粥都好吃,可是不晒成干,又不能保存。心莲姐别急,万事只要用心,我再翻翻古书,或许能找到这做糕点的方式。龙津桥那儿,有一家糕点铺子,做的糕挺有名的,我去请教请教。”

心莲笑道:“掌柜的能轻易教你?这老铺子,传媳不传女,还能传给你这个外人?”

“心诚则灵,我又不另开个糕点铺子,为着我家大哥,我诚心诚意去,准把人家给感动了。”沈晗恬柔笑道。

心莲将糕盛放在盘子里,放在硬木的八仙桌上,笑道:“今晚又得吃糕,可把侄小姐给吃怕了。她婶娘要是还想不出这做糕的法子,咱们是早上吃糕,中午吃糕,晚上又吃糕。我要是把这糕往桌上一搁,侄小姐皱眉的样子,我现在都好像瞧见了。小鱼儿啊,你把我们都当试吃的,做失败了咱们吃,做好了展大人吃。”

沈晗一听,格格笑个不停,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要是做好了,大哥准夸我,咱们家娘子怎么这么聪明?可谁知道,嫂嫂,兰儿,心莲姐,王伯,都要吃了半个糕点铺子的糕了。嫂嫂今晚准说,弟妹,又是糕啊……。”她越想越好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心莲也给她惹得合不拢嘴,勉强止住笑:“好了,这要当娘的人了,还是这般疯,再笑,肚子里的娃娃都要笑出来了。”

“老远就听见展夫人的笑声了。”君泽先生和宁儿,由展大嫂陪着,带着慈祥的笑意,走进了厨房。沈晗惊喜道:“君泽先生,宁儿,你们怎么来了?这大雪天,路可不好走。”

“大家都惦记你啊。”君泽先生笑道:“展夫人不来,慈幼局好像少了些什么,听不见你的笑声,老夫心头也空落落的。”他又用长辈对疼爱的小辈的关切的语气道:“不在房间歇着,怎么倒是上厨房来了?”

沈晗赧然的拍拍手,上面还沾着些许面粉,道:“君泽先生,宁儿,快上前面厅里坐。”

“这儿挺好,就在这儿坐坐。”君泽先生随意的坐在桌前的长条凳上,环视着厨房。厨房的物品摆放有序,井井有条,灶头餐具都很清爽干净,能看出主妇的贤惠能干,他看见了桌上新做好的糕,亲切的笑道:“展夫人一手的面粉,就在做这糕?”又向展大嫂道:“夫人,展夫人很能干的,我们都吃过她做的点心,比外面卖的都好吃。”

沈晗羞涩的说:“是心莲姐做的多。”她忽然想起什么,将筷子放在君泽先生和宁儿手里:“君泽先生,宁儿,你们尝尝这糕,味道怎么样?”

心莲一看沈晗又开始为她的糕征询意见,忍不住偷笑,展大嫂也有些尴尬,沈晗这糕味道确实不怎么样,她却是着了魔一般,这几天都泡在厨房中,就在研究做糕。一天要做几蒸笼,让大家闻到糕的味道就头大。在展大嫂的眼中,君泽先生是德高望重的长者,有头有脸的士绅,没想到沈晗也是这般无拘无束的自在。

君泽先生认真的吃了一块,沈晗期待的看着他,道:“君泽先生,味道怎么样?”

“还好,还好。”味道真的不怎么样,药材是微苦的,又不放糖,怎么能好?君泽先生为了不扫沈晗的兴,比较委婉的表达。宁儿却直率道:“有点苦,涩涩的。”

“那就是又苦又涩了。”沈晗失望道:“怪不得大家都不爱吃。”

“细细咀嚼,有股香味,蛮不错的。”君泽先生慈爱的微笑道,忽想起了什么,问道:“是做给展大人吃的?”

“嗯。”沈晗刚才的欢悦一扫而空,转为淡淡的气馁:“怎么也做不好。”

“慢慢来。”君泽先生温和的安慰:“这个心才是最重要的。”又笑道:“老夫今日和宁儿前来,还带着孩子们的心意。展夫人,孩子们都想着你,念着你,所以雪一停,我和宁儿就一定要来看你了,否则,应付不了这些小把戏啊。”

君泽先生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了孩子们给她的礼物,她惊喜的一样样看过来。有他们画的画,做的小手工,或是一个稚拙的小荷包,或是一个可爱的香囊,她喜欢极了,猜着是哪个小朋友做的,看到一个木头做的小猫咪,更是爱不释手。这只小猫雕刻中虽还带着三分朴拙,但是奕奕神气。气昂昂的蹲着,两只猫耳朵雄赳赳的竖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直视前方,眼神又天真又机敏。还涂了一层褐色的漆,越发鲜明生动。

“是阿启做的,这孩子,话少,但是手巧。他父亲被害一案,展大人把凶手缉获了,他记得展大人的好。”君泽先生道。

“阿启其实很懂事的,”沈晗抚摸着木头猫,柔柔道:“谁好谁坏,他心里都知道,热着呢。”她情不自禁的吻了吻小猫咪,笑道:“这眼神还真的有些像大哥,嗯,猫耳朵竖起来,更像了,好似嗖的一下,就要窜出去了。”

君泽先生看着她俏皮活泼的模样,蔼然笑道:“展夫人还像个孩子。”

展大嫂微窘道:“我这个弟妹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孩子气得很。”

“赤子之心,浑若天籁。”君泽先生微笑道。

心莲给君泽先生和宁儿端上煎茶,看着沈晗,打趣道:“赶明儿,把孩子生下来,展大人一下成为两个孩子的爹,大女儿,小儿子。”

沈晗耸着鼻子道:“谁说的?我才是两个孩子的娘,大儿子,小儿子。”

大家都笑了,心莲笑道:“又说胡话。”

“你们说的就是正经话了?”沈晗不服气道:“世上哪有这么多正经话?闷都让人闷死了。”

“好好好,”心莲柔软的笑道:“你这张嘴啊,我可说不过你,要是夕颜在,还能和你辩一辩。”

气氛轻松,温馨,君泽先生喝了两盏茶,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展夫人,好好休息,过些时候,老夫和宁儿再来看望你。”

沈晗调皮地说:“那时候,我的糕一定做出来了,请君泽先生和宁儿吃糕。”

“好好。”君泽先生慈祥的笑着。

“一定好吃的。”沈晗怕君泽先生不相信,着急的又加了一句。

“好吃的,好吃的。”君泽先生温蔼的笑道,就像父亲对宠溺的女儿一般。

沈晗站在雪地里的梅花树下,扬手向他们道别。她身着淡绿色的绣银色花枝的棉袄,同色的布裙,笑容娟秀美好,阳光在她美丽的眸中闪耀,如湖水中闪烁的点点阳光,年轻秀美的她,脸上有润泽娇柔的光芒,满足,安详,幸福的神情,使得莹莹白雪,幽香梅花,都有了暖意。

沈姐姐真美。在宁儿安静的世界中,美都是静态的,或是一钩新月,或是一抹淡云,或是一株梅花。女性的美,他才知晓,也能如一幅画,宜动宜静,宜喜宜嗔,可娇柔慧黠,也可恬淡静谧,还可有不让须眉的坚强柔韧。但是最美的画笔,画不出她的灵动,丰富。是依依江南水,还是姣姣江上月?是幽幽涧边兰,还是磊磊山中石?尽他一生,再未见此等奇女子。

午后的阳光,从南窗泼洒进来,照得屋里暖暖的,沈晗最爱这时的小憩,窝在晒得香香的被窝里,做一个短暂却美好的梦。梦里的她,新月般的嘴唇微弯,流露着甜蜜的笑容,展昭坐在床边,疼爱的注视着妻子,看到妻子的笑容,仿佛疲惫、病痛都减轻了许多,他不忍唤醒她,忍受着剧烈的头痛,静静的陪着妻子坐了一会儿,方轻轻在她耳边轻唤数声。

沈晗朦朦胧胧的睁开睡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看到身旁那抹红色,方才清醒,欣喜地唤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吃了饭吗?”

“吃了。”展昭温润的说:“慢慢起来,不要急。”

午后的阳光还很明亮,光线通透的照在展昭脸颊上,他的苍白,憔悴清晰的呈现在沈晗面前,沈晗赶紧直起身子,用手去摸他的额,滚烫,她焦急的道:“大哥,你在发烧,还是高烧。”

“没事的,”展昭温和的微笑道:“晗晗,大哥要去雄州出趟差,来回要五六天……。”话音未落,便被一阵急促的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苍白的脸颊顿时咳得通红。沈晗急得来不及披衣,穿着中衣,就站在地上为他捶背。即使官服里面穿着薄棉的中衣,依旧能触摸到他瘦削的肩胛骨,沈晗轻轻的为他拍背,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心痛的轻声道:“这些日子,忙成什么样了?发着烧,怎么去雄州呢?”

看到妻子穿着中衣,展昭示意她先把衣服穿上,待到那阵剧烈的咳嗽缓下来,他低声道:“晗晗,先吃两贴药压一压。”

沈晗知道,他说到要压一压烧,定是十分难受。看他坐着,身上分明一阵阵在发冷,虽然强撑着,但神情还是十分委顿,发着这样的高烧,走回来都是奇迹。她忙稍稍整理了被子,道:“快躺下,我马上下去煎药。”

展昭摆了摆手:“不能躺,我在桌上伏一伏。你将我行李整理一下。”

他浑身骨头酸痛,怕躺下去,短时间内起不了床。案情如火,韩子瑜的命握在他手中,偏偏这时又发高烧,他心急如焚,想让妻子用药把烧压一压,就赶紧起程。

“你还不躺?全身都在发抖,展大人!”沈晗不由分说,也不顾自己八个月的身孕,跪在地上为他脱靴子。

“晗晗……,”滚烫的手心,轻轻抚过她乌黑的长发,布满血丝的眸中,蕴含着坚执和丝丝柔情,沙哑的嗓音中虽有负疚,但更多的是坚持:“大哥时间很紧,实在不能睡。”

“大哥,”泪珠从沈晗的眸中滚落,她扶着床沿站起来,将他的双手轻轻合在自己掌中,哀切的恳求道:“发着这么高的烧,无论如何得睡一下,就睡半个时辰好不好?半个时辰后,晗晗一定唤你。”

妻子的哀求,柔情,让他不忍。而且现在头晕目眩,感觉整个人是飘的,他终于点了点头,在妻子的扶持,伺候下,躺在了被中。

这一躺下去,如他估计的那样,果然是没有力气起来。整个人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眼皮都抬不起,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一些模糊的人物,有时是韩子瑜,有时是夏竦,有时是钱明逸,有时是赵祯。他的弦紧紧绷着,蹙着眉,薄唇蠕动着,模模糊糊的唤道:“皇上,十天,十天……。”

“大哥,大哥。”温柔的小手抚上他的额头,一勺勺苦涩的药汁喂了下去,他迷迷糊糊的喝着,忽然想起什么,虽然低弱但是急切:“晗晗,半个时辰到了吗?”

沈晗为难的不知如何回答,已经是一个时辰了,看他烧得这样厉害,她不忍唤醒。看着他疲乏却焦灼的眼神,她轻轻点了点头:“到了。”

他握着她的手,想借把力坐起来,但是终究徒劳,雪地一夜,风寒沁骨,这一场高烧非比寻常。他焦急的道:“晗晗,扶……大哥起来。”

“大哥,不能啊,”沈晗哀切着急的看着他,眸中泪意盈盈:“这样的高烧,你不能去雄州,命要丢在路上的。”

“带好药,我路上喝。”他坚持道:“快扶我起来。”

“我不扶!”沈晗心痛的,倔强的说:“这样子高的烧,你怎么骑马?药在路上喝,你会喝吗?你一个人走,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大哥,求求你,明儿个再走。我保证,保证今晚将你的烧退下来。”

“人命关天。”展昭自己硬撑着坐起来,揭开被子,摇摇晃晃扶着床柱站起来,取过官服,艰难的穿戴。眼前确实是一阵阵发黑,脚里也是飘的。他摸到桌边坐下来,阖了阖双眼,吩咐沈晗:“晗晗,你将我包袱取来,再吩咐王伯,牵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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