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说的是,”季璜笑道:“展大人的谨言慎行,朝中群臣都是知道的。能力也强,李昭亮大人那脾气,都服他,做人做到这份上,也堪称完美了。”
赵祯浅浅的笑了一下,道:“完美倒是未必,展昭有时倔了点。”
“其实也是真,”季璜慢慢斟酌着用词:“也难怪,展大人毕竟是来自江湖的,那股子血性总在,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入仕那么多年,臣看他的话,越来越少,但并不是官场里圆滑的那一套,只是把真性情隐藏起来了。”
“重情重义?”赵祯阖目笑叹道:“展昭就这毛病,改不了了,你说,他连铡刀都不怕,还怕什么?朕也奈何不了他啊。”
“重情重义是好事。”季璜的声音很柔和,在这静室中,几乎有催眠的作用。昏昏欲睡中,“重情重义”四个字忽的钻入赵祯的耳膜,他睁开眼睛,声音变得冷峻:“展昭这次,又是如何——重情重义?”
“倒是也没什么。”季璜依旧笑得很柔和:“说起来,不要说是展大人这般的真汉子,就是一般畏畏缩缩的人,救命之情总是要报的。偏偏展大人身在江湖时,韩子瑜救过他的命,此等恩情,展大人焉能不报?他做出一些阻拦,也是人之常情。”
“韩子瑜救过展昭的命?”赵祯讶然道,但又思索着,沉吟着,道:“展昭不是公理私情不分的人,他阻拦,也总有他的道理。展昭心思是缜密的。”
“是。”季璜察言观色,忙道:“是韩子瑜狡赖,仗着对展大人有恩,钻了这个空子,什么口供都不肯说。他原是老江湖……。”
“这件案情真让朕头痛。夏竦和钱明逸的奏疏,都把证据罗列得一清二楚,有条有理,但是韩子瑜却始终不肯招,难不成等包拯回来……?”
话音未落,有小黄门在外面等着奏报,季璜使了个眼色,小黄门躬身而进,禀道:“皇上,吴夫人等在宣德门外又哭又闹,禁卫们也拦不住,吴夫人不但把登闻鼓敲得震天响,还用头撞鼓。说是开封府抓住了凶手,却包庇他,她们只能请皇上做主,皇上不为她们做主,她们就……。”小黄门不敢说话了,踌躇的看着赵祯,赵祯烦躁的道:“就怎么样?”
小黄门支支吾吾道:“就……就……撞死在宫门口。”
“这老刁妇!”赵祯忿忿道,焦躁的挥挥手,向季璜道:“季翁,你辛苦一趟,安抚下这帮妇人,再马上宣朕的旨意,招夏竦,钱明逸马上进宫。这件案子,速速了结!”
季璜忙应“是”,弯腰退了出去,站在廊下,小黄门忙为他披上玄色团花披风,又恭恭敬敬的为他打伞,他傲然一笑,推开为他打伞的小内侍,冒雨前行,唇边是掌握一切的自得而狡黠的微笑。他为这一招得意着,鼓动吴靖的遗孀带头长跪宣德门外,是促使优柔寡断的皇帝速速结束这案子的催化剂。虽然展昭的挺身而出,让江湖令牌没有落到马七手上,但是韩子瑜的死,一定会让江湖和官府再次对立,这点他坚信。
九重宫阙,皆在茫茫雨幕中,前路,一片迷茫,唯有那玄色的身影,似燃烧着的黑色的火,这般醒目,热烈,也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