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正倚在床头温习着两卷医书,看到韩夫人亲自来,她忙要下床,韩夫人急走几步按住了她,满脸的歉疚,不安:“展夫人,老身教子无方,青柏这个畜生,让展夫人受苦了!”
“没事的,其实好下床了,只是嫂嫂不放心。”沈晗忙道。
“畜生在外头,不敢进来。今儿个,一定让他来给展大人和夫人磕头。”
“不用不用……。”沈晗涨红了脸推辞,想到自己还打了韩青柏一个耳光,更是羞涩。她事后想想,韩青柏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总觉得也有些内疚。
“展夫人心量大,不计较,可是我们心里难安。”韩夫人叹道:“现在韩府又遭了难,急需展大人帮忙……。”
话没说完,就被冷冷的打断,是展大嫂:“展昭帮不了贵府的忙。”
展大嫂多聪明的人,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就明白了,原来沈晗就是在“青柏这个畜生”手中遭的罪,那一日,沈晗虚弱的模样让她心痛死了,更着急的是,腹中的孩子要是早产,可是怎么得了?她也想起了,展昭也是在韩府受的伤,她忘不了沈晗挺着大肚子扶展昭进门的模样,衣衫上全是展昭的鲜血,一进门就急切的呼“嫂嫂”,和沈晗同扶展昭时,素来坚强的展大嫂就流泪了,这做的是哪门子受罪的官?她忘不了沈晗端出的一盆盆血水,那时她的心里满是对展昭沈晗母亲般的疼惜,这都是她的孩子啊!现在,纵然韩夫人亲自上门赔罪,她的一口气怎么咽得下?她更气恼的是,她们竟然还“有事相求”,这做人,怎么能这样子厚颜?
韩夫人和少夫人都立显难堪之色,沈晗也十分尴尬,道:“嫂嫂……。”
“夫人,展昭帮不了你们的忙。”展夫人漠然道:“我兄弟到了三十岁,才刚要做爹,我弟媳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我们展家最大的宝贝。要是有个闪失,我方素珍对故去的公婆难以交代,不是单单一个道歉,就能了事的。你们家公子做出的事,我兄弟弟媳妇气量大,不追究,可是我想做人还得有个分寸吧。”
展大嫂的话分量很重,韩夫人和少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坐不住,沈晗心里同样窘涩,但是展大嫂说了话,她也不敢说什么,韩夫人站起来,苦笑道:“夫人说的是,是老身没分寸,展夫人,好好保重身体,老身和媳妇告辞了。”
“韩夫人,”沈晗低声道:“你们放心,大哥会帮忙的。”
“不敢有劳展大人,是韩府得罪在先,现在没脸请展大人……。”韩夫人苦涩道。
“礼物还请带走,展昭沈晗受不起。”展大嫂冷冷道。
“嫂嫂!”沈晗着急的说:“你别这样。”
展大嫂冷着脸子一动不动,韩夫人叹息一声,少夫人焦急的望着她,她黯然道:“走吧。”
麟儿犹天真地坐在沈晗床上,少夫人抱起他,沈晗难过的望着她们。韩夫人是武林世家的大小姐,嫁给韩子瑜,一辈子受人尊重,今日尝遍冷暖炎凉,这番辛酸难言,尤为萧瑟,使得她的背,都有些佝偻,顿显老态。看着她们婆媳下楼的背影,沈晗难受得不得了,鼓足勇气对展大嫂道:“嫂嫂,韩夫人她们心里难过的。”
“我心里不难过吗?”展大嫂气道:“二弟的手臂这么深的伤口,是在他们府里砍的。你不是也给他们家的儿子推倒的?弟妹,嫂嫂不是小鸡肚肠的人,但这一次太严重,嫂嫂不能原谅!”
展大嫂的面色很难看,沈晗不敢作声了。
展昭回来,已是过了晚食时分。沈晗呆呆在床上坐着,书卷抛在一边,空空茫茫的样子。展昭换上素衫,又将皂履脱下,换上家常布鞋,走到她跟前,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薄唇微弯,温润笑道:“傻丫头,又在发呆?”
“大哥,”她小声的,不安的说:“嫂嫂今天生气了。”
“嫂嫂生气了?”展昭知道沈晗性格温软,是绝不会顶撞嫂嫂的,他疑惑道:“为了什么事?”
“韩夫人和少夫人来了,在我这儿说了一会儿话,嫂嫂听到是韩府的人,就生气了。”
“韩夫人来了?”展昭蹙紧眉头,急切问道:“有没有说为何事而来?”
“只说了半句,说是请大哥帮忙。”沈晗难受的说:“看着她们失望的离开,我真难过。”
“一定是有急事。”展昭忙又换上皂履,道:“你先睡,我去趟韩府。”
可是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厅里端端正正坐着展大嫂,面寒如霜,道:“二弟,你是不是要去韩府?”
“大嫂。”展昭温和的微笑道:“韩夫人上门,是有事相求的。”
“二弟,我知你是侠义心肠,也知道你的事,大嫂不该干涉。可是这一次,大嫂心里实在气不过。不说别的,单说弟妹肚子里的宝宝,大嫂就咽不下这口气。要是有些什么,大嫂怎么向公婆,向展鹏交代?你可知,这些日子,大嫂心慌得什么似的?这样的人家,你怎么还要帮忙呢?难道你就不心痛弟妹,不心痛自己的孩子?”展大嫂气道。
“大嫂,展昭也是人,怎么会不心痛自己的娘子和孩子?可是,一桩归一桩,韩府的事,不单单是他们府里的事,还关系到汴梁的江湖,和京畿治安。现在,展昭唯有把私情放在一边,全力维护好韩府的根基,别的,都不能计较。”展昭诚恳的说。
他不等展大嫂的回应,就打着伞,冒雨走了出去,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展大嫂叹道:“你和弟妹,都是一对傻子,你们俩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