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兰穿着水红色的袄子,月白色的裙子,及笄之年,已上了头,出落得格外秀美,尤其一双眼睛,和展昭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同样的澄澈明净,而且娴静安详,和沈晗靠在一起,倒像是一对姐妹花。公孙策赞道:“兰姑娘比旧年来时,又大了许多,现在的气度,俨然是大家闺秀,秀外慧中。”
展兰羞涩的低下头,道:“先生谬赞。”
“兰姑娘是个男的就好了,你二叔十八岁入开封府,你若是个男的,再过几年,也能进开封府当差。”张龙道。
“展家是出读书人的。”公孙策道:“兰姑娘若是男子,展护卫必让他走科举取士这条路。等到展骏大了,让他来汴梁应考。”
“应考是必须的。”展昭道:“但是展骏的资质没有兰儿高,恐怕不是入仕的料。兰儿若是男子,我大哥展鹏的书香一脉,应在她身上延续。”
酒是沈晗春天浸的青梅酒,馥郁芳香,盛在酒盏中,甜香袭人。展大嫂和心莲厨艺高妙,做的菜美味而精致,金黄色的橙子里盛着蟹肉,橙子的芬芳和螃蟹的肥美巧妙的揉合在一起,让众人赞不绝口。展大嫂煮到酥烂的一大砂锅带皮羊肉,浓油赤酱,鲜香可口,让张龙赵虎食指大动,更绝的是一点膻味都没有。公孙策赞叹道:“嫂夫人这道菜可是一绝啊。”
展大嫂笑道:“这是弟妹教我烧的,香料都是弟妹写在纸上,我照着放就是了。要是弟妹今儿个身子好,大家可是更有口福。”
“怎么?小鱼儿身体不适?”张龙诧异道:“好端端的,看不出来啊,是不是脚扭了?”
“前几日韩青柏到慈幼局寻衅,将小鱼儿推在地上,动了胎气。”公孙策叹道:“你刚才还取笑她,可不知道她还不能走路。”
“有这么回事?”张龙气愤愤的道:“韩子瑜也是个英雄,怎么生出这么个草包儿子?展大人为了他们乾泰门的事殚精竭虑,苦思冥想,奔忙到现在,他却伤害小鱼儿,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个韩青柏脑袋进了水,还鼓动着乾泰门弟子扰乱市场,今天被钱大人逮了个正着,不是落人口实,反添其乱嘛?”赵虎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愤懑,告诉展昭。
“韩青柏鼓动乾泰门弟子扰乱市场,这是怎么回事?”展昭不觉深锁了剑眉,神情肃然,问道。
“今日,东水门那儿的商家来府衙告状,道是乾泰门的弟子胁迫他们不得开市营业;最让人头痛的,几个大米行也被韩青柏派人守在门口,不能开张,民以食为天,这事闹大了。造成很恶劣的影响,钱大人很生气,将韩青柏找来,他竟然说,如把韩子瑜父子放了,他才让门下弟子不闹事。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挟,钱大人本来就在搜罗乾泰门的证据,这一来,不就坐实了吗?”公孙策道。
“真是愚不可及!”展昭一拳猛地打在桌上,菜和酒盏都纷纷乱跳,发出凌乱清脆的声音。他气恼异常,他在为案情的证据,为寻找对韩氏父子有利的一面而奔忙,没想到韩青柏又不知听了谁的挑唆,又干下这等糊涂愚蠢的事情!
刚才轻松愉快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沈晗不安的望着他,轻声唤道:“大哥。”
他努力克制着情绪,紧紧抿着唇,两腮的线条大理石般冷峻,方正的下巴隐隐现了个坑,须臾,尽量柔和的对妻子道:“我没事。”
“展大人也莫要着急。”张龙道:“公孙先生在边上劝解,韩青柏终于听进去,市场下午就恢复正常了。因为先生的再三求情,为之缓颊,钱大人最后也没追究。”
展昭却丝毫没有轻松的表情,眸光沉重:“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钱大人可以罢休,但是夏大人绝不会。此时,乾泰门唯有以静制动,怎可兴事?韩青柏,这是要毁了乾泰门!”
风雨欲来的阴霾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大家的神色都沉重起来,赵虎叹道:“大人不在,事情好像一下子就涌来了,我一直怀疑那个冷青是假的。”
“慎言!”公孙策忙道:“宫里已经滴血认亲过了,说是千真万确,这话不能再提了。”
展昭淡淡苦笑,喝了一口酒,黯然道:“千头万绪,我等怎么向大人交代?”
张龙气道:“问题是上面处处对着来,现成的证据不看,盯着那几瓮漕粮,明摆着栽赃的事,却偏当真,我们也憋屈。”
公孙策善解人意,看到沈晗黑眸中是淡淡的忧虑,担心的望着展昭,忙端起酒盏,蔼然笑道:“今日不谈公事了。来,祝展护卫,小鱼儿平安康健!”又关切的嘱咐道:“小鱼儿不要站起来,坐着就好。”
“好站的。”沈晗扶着腰,缓缓的要站起来,展昭忙道:“今天都不站,大家坐着喝酒,碰碰杯就是了,都是自家兄弟。”
玉白色的酒盏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音,碧色的酽酒轻轻荡漾,甘香在空气中传递,化为了欢乐的分子,多日来的沉重,压抑,在这浓浓酒香和同甘共苦的兄弟之情中渐渐的淡去了,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了快乐的光彩。沈晗不能喝酒,看着他们乐,甜甜的笑了,这恬柔的笑容使她分外秀丽。展昭柔情的望着她,眸中是煦然,疼爱的光芒,低声道:“稍稍喝一口?”
“喝一口,没事的。”张龙怂恿道:“让肚子里的小侄子也开心开心。”
“稍微喝一点,不碍事。”公孙策道:“难得你们夫妻有缘,生辰也没差几天,一起高兴高兴。”
她羞涩的就着展昭的手,在酒盏里稍稍喝了一口,脸上飞过两片嫣红的云彩,黑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赵虎关切的问道:“涩吧?”
“甜的。”沈晗的颊边泛起深深的酒窝,似盛满了酽酒,柔柔的回答道。
“甜的?”张龙打趣道:“是酒甜,还是和展大人的感情甜啊?”
沈晗害羞的红着脸道:“随便你说,到时候给你送大礼。”
“好,我等着!”张龙促狭的笑着。一时厅内笑语盈盈,外面雨已收,一轮银盘悬在碧空中,清光照向人间,山河一片皎洁。乌黑的瓦片上还留着雨光,和着月光,闪着烁烁冷光。而厅中暖色的灯火,驱走了这一抹寒意,分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