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乾泰门的变故,一环连着一环,急剧的,沉重的压在韩子瑜的心头,而官府的搜查仓库,和老王的死,更增添了生铁一般的硬冷。悲痛之余,韩子瑜也百思不得其解,漕粮怎么会出现在仓库?老王是乾泰门的老人了,没谱的事,是不会做的啊。
韩青松伤卧在床,他的小儿子跳了出来,韩青柏一直觉得自己的本事大得不得了,是父亲抱着偏见,再加上他那个糊涂又刁蛮的母亲,一直在他耳边挑唆,道是父亲偏心哥哥,不见待他,使他心中长久不满。现在看着父亲忙得焦头烂额,哥哥又伤卧在床,他“豪情满怀”,觉得自己大显身手,支撑门户的重要时候到了。
这是个漂亮,浮躁的年轻人,因为母亲的溺爱,家教这块是缺少的,再加上乾泰门的地位,耳边少不了阿谀奉承,趋炎附势的人,又因为是庶出,总觉得自己受到长房的压制,久而久之,性格便往乖戾和暴躁一路走。若论心机,韩青柏倒是真的没有,但他乾泰门二公子的地位,不知给多少有心的人利用,父亲和大哥,平时多少能压制他,现在一个忙得□□无术,一个心灰意懒,也没人管他,而他昏昧的娘更觉得他的机会来了,怂恿着让他跟父亲要求历练,乘此机会把掌门的担子挑过来。他对兄长的感情还是深厚的,没有要夺兄长地位的想法,但是要让父亲“高看一眼”,这个想法是牢牢的盘旋在他脑海中。
这许多年来,只要他一办事,父亲不是喝骂就是轻蔑地从鼻子里出气,分明是不把他当人看,他也最恼父亲把他跟开封府的展昭比较。展昭没比他大几岁,每次一来,他走后,父亲就要教训他:“你看看人家,何等的能干,何等的风采,何等的威望。熊飞也没比你大几岁,我怎么就没有这样出色的儿子呢?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孽种?”听到这话,他恨得心头发痒,特别是犯了几次事,被展昭抓进去,谆谆劝导他时,他满心都是恨意——他觉得展昭是高高在上的,他讨厌他的稳重和让人无法反驳的道理,让人只能仰视,更增添了他那股自卑和自大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也更衬托了他的无能,猥琐。他恨得牙根痒痒,为什么——一直要给他们看扁?
现在可是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看着父亲在早食时紧皱着眉,母亲连连对他使眼色,并讨好的把包子放在父亲面前,道:“老爷,你也别太过焦虑了。大少爷不济事了,还有咱们青柏呀。老爷,上场父子兵,现在是该派青柏用场的时候了。”
韩子瑜没有表态,他淡淡看了眼韩青柏。看着二夫人那股刻意讨好的做作神态,一旁的韩大夫人,面容平静,冷冷的看着她,二夫人后面想说的话也给缩了回去。她还是见大夫人惧怕的,大夫人也是江湖名门出身,金刀梁家的大姑奶奶,性格方正,能干,贤惠,和小家小户出身的她,眼界,心胸方面都无法比拟。
看到母亲瑟缩的神态,韩青柏一股不平之气,涌到了喉咙口,他的口气带着些急促和不服:“爹,您也该派派我用场了。哥哥现在躺在床上,难不成还要他操心?我先说明,我不是要抢哥哥的地位。哥哥待我怎么样,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帮您和哥哥分忧,为家里做点事,不成吗?爹?”
韩大夫人的目光变得柔和,韩青柏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孩子莽撞,懵懂,糊涂,也不能怪孩子,后面有个不晓得事理,心胸狭窄,什么都要算计的娘。毕竟都是韩家的亲骨肉,她也微笑着道:“也是,老爷,孩子不经事不能成长。青柏也二十多岁的人了,现在青松受了伤,也该让他出头办点事。”
韩子瑜没有作声,低头喝着粥,韩青柏看着父亲默然的态度,以为父亲赞许了,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话也不经大脑思考就自然的流了出来,带着愤愤不平道:“爹,这一次,开封府的态度有问题。我们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去破案,反而来查我们的仓库,这样子做,乾泰门手下很多人不服。乾泰门这么多年来,赤胆忠心,开封府有什么事要我们帮忙的,哪件事不是全力以赴的做?汴梁江湖大大小小的门派,爹也时常告诫他们,不可以武犯禁,儿子可以说,没有我们,开封府的事务,足足要多一倍。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是热情洋溢,现在我们有了事,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老王叔就死在这上头!”
“话不能这么说。”韩子瑜平和道:“熊飞过后和我打过招呼,上面压着,他作为官差,我也理解。熊飞的为人,我心里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