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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第十九章

“陆大人,慢!”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展昭稳步走上前,用眼神阻止了陆为章,然后向老王抱拳道:“老人家,搜查仓库非是为难乾泰门,相反,是给乾泰门一个清白。蜚短流长,如无有力的证据,也堵不了某些悠悠之口。老人家此举,看似保护乾泰门,实则,是在为乾泰门添麻烦。”

平平淡淡的几句话,却甚是透彻,老王疑惑的注视着他。展昭已脱去了蓑衣,站于雨中,一身绛袍,笔挺如剑,深邃的眼中是波澜不兴的光芒,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水,蕴含着宁静和理性,同时,亦有深深隐藏却不时跃动的仁厚。

老王狐疑道:“你是……。”

“在下开封府展昭。”他静静的说。

“原来是展大人。”他们显然松了一口气,展昭侠肝义胆,为人仁厚,名闻遐尔。老王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道:“展大人,不是我老头子不讲道理不让搜,您看这些官兵的架势,这样子冲进去,里面的货物还能完好吗?这些全是绸缎和茶叶,都是要轻拿轻放的东西。如果胡来,这些货物就等于毁了呀。现下里,咱们乾泰门遭到了这事,这下就等着要马上变现的!”

展昭宁静的颌了颌首,道:“展某理解。”他转身,直视官兵,喝道:“列队!”

顷刻之间,原本散乱无序的士兵顿时利落的排成整齐的队形,这中间,以刑部属下的兵居多,陆为章大为不满,但也只是在鼻中轻轻哼了声,负手立于一旁。

展昭澄澈的双目缓缓扫过众人,大雨如注中,他的身姿依旧笔直挺拔,自有无声威慑,一时周围鸦雀无声。他缓缓启动薄唇,清亮的声音穿透雨幕,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各位兄弟,今日奉命搜查乾泰门仓库,职责在身,自当尽力。但,乾泰门近日劫难,牺牲了不少弟子,各位兄弟想必也是耳闻。仓库中的这批丝和茶叶,韩掌门是要急用变现的,展某在这儿拜托各位兄弟,尽责同时还望手下留情,切不能破坏仓库货物。”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严肃:“如有不听劝令毁坏货物者,休怪到时展某无情!”

“是!”齐整划一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响起,展昭微微颌首,道:“三人一组为单位,轻拿轻放,检查后立即放回原处,瓷罐陶器犹加小心。”

他转身向老王,温和道:“老人家,还请配合。”

老王和护院家丁对视了一下,又望向展昭,看到这年轻武官的目光温和坦荡,还有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他点了点头,迟疑着放下门闩,朝小许他们挥了挥手,终于,让开了道。

仓库建得高旷,足有两丈来高,前面几间专门堆放丝绸锦缎,齐整的放在木架上,一目了然,官兵们轻手轻脚的检查了,并没有可疑之处,重点就是在后面的茶叶仓库里。

老王打开锁,一阵和这大雨夜不符合的干爽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存储茶叶的地方,每个角落里都放有吸潮的石灰盆,为了保证室内空气的干燥,轻易不开门,老王手执烛火走在前头,叹道:“大人,您看,都是储存茶叶的石灰瓮,哪来的粮食?”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陆为章,此时阴沉沉的发话了:“给我一个个瓮搬过来,如果分量不对,即刻给我搬过来!”

“是!”士兵们将一个个石灰瓮抱起来,放下去,前面的都没有异常,茶叶分量是轻的,而且均匀的分布于整个瓮,不沉而通透。借着蜡烛的微光,他们继续往后面搬着,突然感觉分量蓦的变为沉甸甸的,神色立刻沉重,上百只瓮,都是如此!

十来排瓮,堆积在陆为章和展昭的面前,展昭眉头紧锁,用剑挑破瓮的封口,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米,还散发着丰沛厚实的米香!

上百只瓮全部被打开,无一例外都是白米,十来只瓮内还有装米的米袋,陆为章阴森森的笑着,将米袋一把揪出来,命人将蜡烛凑近,指着麻袋上的红色印章,对展昭道:“展大人,今儿个这一趟,功劳不小啊!”

展昭薄唇紧抿,默然的点点头,陆为章呵呵笑着,抓起一把白米,举至肩高,让它从指缝中流出,然后转首看着一旁仓皇无措,面色惨白的老王,嘲讽笑道:“老头子,枉展大人对你客气了。本官说过,你护的是赃物,这桩罪名坐实,你们掌门的是死罪,你跟着一起窝赃,十来年官司少不了了,你就等着吃牢饭吧。”他又故作叹息的摇头道:“这把年纪了,开封府大牢收你,看上去要为你送终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展昭严厉的质问道:“瓮中藏漕米,怎么混进的仓库?”

“展大人用词不当。”陆为章不阴不阳道:“怎么是混进来的?这就是夏大人推断的贼喊捉贼!漕粮的船多半是乾泰门劫的!”

老王怔了,耳边嗡嗡的,他无法辩清,这批瓮确实是乾泰门的人送过来的,虽然来人他不认识,但是有乾泰门的令和文,货单上也都有乾泰门的章,他便信以为真了。听说二公子手下新招了一批人,现在死了这么多弟子,很多事也要新人干了,这是正常的,他没往深里想。来人很积极,也不要他们搭手,都是自己把货物送进去的。他虽然有些疑惑,想现在是大冬天的,也不是新茶上市,怎么会有这许多茶叶呢?来人也给解释了,说是老掌门特意从别处商号调拨来的,为的是救急。他知道老掌门义薄云天,人脉极广,如今遭了难,各地的兄弟一定会伸以援手的。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可是……,这下子,他把老掌门坑苦了!

他结结巴巴的说了,展昭听得很认真,陆为章却当个大笑话,仰天长笑道:“老头子,还蛮会编的啊?看你这把年纪,在乾泰门也有几十年了吧,竟然不认识乾泰门的人?我看,你是活糊涂了,谎话也编不像了。你和你们的老掌门,还是到阎王那儿把话说清楚吧!”

老王急促的抖动着双唇,将求援的目光转向展昭,那是哀苦,是无助,是痛愧:“展大人,我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

展昭垂眸长叹一声,案情的复杂,已经超过了他的估量。老王的说法,确实有很大的漏洞,目前,他也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只听到老人绝望的声音:“展大人,您也不相信?”

“满嘴跑马,老江湖混子,让展大人怎么相信你?”陆为章厉声道:“来人,将这老家伙捆起来!”

老王蓦地拔出腰间的刀,做了个“雾锁横江”的姿势,横在胸前,左手斜掌,警惕而又悲苦的看着众人。几名刑部的校尉也立刻拔出刀来,恶狠狠的逼近他。陆为章看到他困斗的模样,高声斥道:“老头子,你还想负隅顽抗?也不看看今天来的是谁?展大人是何等的武功,难道怕你不成?死到临头,犹做困兽斗,真是蠢!”

最后两句话,他是咬牙切齿说的,并看着展昭。展昭叹了口气,慢慢靠近老王,深沉如海的目光中满是悲悯的光,恳切道:“老人家,有什么话到开封府去说清楚,你这样做,会加重罪行的。来,把刀给展某。”

“说不清了,说不清了。”他声音颤抖,喃喃的说:“我害了老哥哥,我糊涂啊!”看着这把跟了他几十年,和他年轻时走南闯北斩妖除魔,兄弟一般的刀,他满眼泪光,刹那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脖子中一横!

血喷了出来,溅到了墙上,也溅到了白米中,展昭疾步上前,但是就差一点点,没有制止住老人的自戕。他的身形定住了,目光中满是沉痛,老人临死前绝望而求援的目光,针扎一般刺着他的心。老人的双眼依旧圆睁,仿佛还在质问他:“展大人,您也不相信?”

“我相信的,我相信的。”他默然蹲下来,单腿跪地,为老王掩上未闭的双眼,在心中道:“老人家,你魂魄未远,请相信展某一定会找到有力的证据,还乾泰门一个清白!瞑目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周围一片寂静,看着展昭黯然清瘦的背影,陆为章干咳了几声道:“想不到老头子脾气还蛮硬。”面对着殷红的鲜血,和被血染红的白米,他多少也有点不自在,滞了一会儿,命令道:“来人,把这些米运回去,还有那几个看仓库的,一起押回去!”

“留下一个乾泰门的人,料理老人的后事。”展昭站起来,背对着他,沉声道。

“这,用不着吧?”但看到展昭默然的背影,陆为章不知怎么有些心怵,自个儿转变了语气,道:“也好,否则死尸在这里,也难看。”他指着小许,道:“你留下。”

小许抹着眼泪站了出来,展昭掏出一锭纹银塞在他手里:“好好收殓老人家。”

说完,他头也不回走出去,站在雨中的院子,看着他们把一瓮瓮米搬到车上,自始至终,他没有说任何话,大雨将他的绛袍玄冠浇得湿透,打湿了他深邃澄澈的双目,他双唇紧抿,刚硬的线条,从鼻翼开始,划向唇角,还立于眉宇间,静静的站着,犹如雕塑一般,却有无声的肃冷,漫漫的溢开,使得所有的士兵都感到了威慑,搬米的速度,迅速而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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