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漕船劫粮案,对于钱明逸来说,是个相当棘手的案子。震动朝野,惊动圣上,由丞相陈执中领头督办,刑部和开封府限期破案。刑部尚书夏竦和他交好,却和陈执中是政敌,提醒他道,不要让陈执中抓到什么错处,他唯唯而已。夏竦的为人钱明逸是了解的,阴险狡猾,看这架势,他是准备卸肩膀,将破案的重点转移到开封府了。
他心头直叫苦,夏竦能推,他可推不掉。陈留县是开封府的管辖范围啊!要是破不了案,他可怎生是好?把皇上流落在民间的亲生儿子冷青找到了,官家喜不自禁,对他大为嘉赏,虽然朝廷里面对冷青身份的质疑从没停过,听说那些老臣子是三天两头上奏疏,让官家好好调查。但是官家都滴血验亲了,事实确凿,这回官家是欣喜若狂,铁了心的认儿子。滴血认亲是最有力的证据,那些老臣子也只能目瞪口呆,宫中已在准备为冷青封王的仪式了。这是很繁琐的程序,得耐心等上好些日子,如果冷青的身份确定后,他钱明逸加官进爵那是铁板钉钉的,暂时署理开封府,能够有这么一件居功甚伟的美事,已经是幸运万分了,后来但愿无风无浪,平安待得包拯回来,把官印交给他就是,可是怎么会有这桩大案子呢?
他叫苦不迭,唉声叹气,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他的幕僚刘蕴德提醒道:“大人,案子要破,还得仰仗展护卫和公孙先生。毕竟,他们在开封府这么多年,经历了很多大案子,经验相当丰富。”
钱明逸苦笑道:“刘先生,本官哪会不知呢?可是,你也知道,为了冷青,我和展护卫起了争执,就怕他心里不舒服,在这关头卡我一卡。要是不能限期破案,我的乌纱帽恐怕保不住了!”
“那是不会的,展护卫绝不是这样的人。”刘蕴德笃定道:“他的心胸还是广的,一件事是一件事,而且在江湖上号称大侠,使绊子这种事是不会干的。”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钱明逸搓着手道:“但愿他不计前嫌,这回本官一定虚心请教,听他安排。”
展昭和公孙策进来时,钱明逸显得很客气,一个劲的让他们上座。公孙策和他谦让了一番,他又特意和展昭寒暄,过分的周到热情,展昭淡然的应付了他几句,道:“钱大人,还是谈案子吧。”
“熊飞,”他唤着展昭的表字,愁眉苦脸道:“好巧不巧,怎么就在陈留县发生这样的大案子,本府还真是倒霉。”
展昭和公孙策对望了一眼,不以为然钱明逸的沮丧和软弱,展昭微微蹙眉,道:“钱大人,案子发生在何地,没有谁能料得到。”
公孙策话说得比较婉转温和:“钱大人宽心,再复杂的案子,总有蛛丝马迹,只要循着线索一路找下去,总会理顺的。”
“是的,是的,要仰仗二位了。”望着端坐如松的展昭,他小心的问:“熊飞,你是第一个到现场的,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还是有些有用的线索。”展昭命人把钢刀和绘制的狼头图案拿上来,先把钢刀呈给钱明逸看:“钱大人,您请看,这刀和普通的刀形状不一样。这是劫粮的贼人,统一所执的钢刀。在江湖中,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独有的武器。乾泰门运粮的弟子也个个是武林高手,能胜过他们的,按照属下判断,也必定是某一门派的高手。这刀的形状颇为特别,按照这条线索找下去,对破案会有所帮助。”
钱明逸也凝神观看着钢刀,在正午的阳光下,刀身发出凛冽的光芒。他一想到这刀不知取了多少条人命,背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对展昭道:“熊飞,这刀身果然特别,你看,”他指着刀尖道:“这儿有个特别的斜面。”
公孙策也走上前观看,颌首道:“看起来,不像是中原的武器。展护卫,中原的江湖门派你很熟,印象中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刀?”
“没有。”展昭摇首道,又指着刀上的血槽道:“这血槽相当凶悍,两侧都有,呈锯齿状。由此看来,如果此刀为江湖门派所有,必定不是名门正派。刀剑之物,既为武器,也为神器,拥有者都有与之相配的胸怀气度和性情。比如名剑泰阿为至威之剑,欧冶子所铸,是威道之剑,为楚王所得,晋君索剑不得,大举攻城。楚王万般无奈,决定以自己的鲜血祭剑,立志对抗到底。没想到,泰阿剑气澎湃,激射而出,晋军千军万马都败于此剑之下。当时的智者风胡子道,因为楚王的内心之威,才激发出剑气之威。虽然这只是传说,但也说明了,持有刀剑的人,性情气度如不能相媲,是无法发挥刀剑的威力。”
钱明逸听得一愣一愣的,恍然大悟道:“原来还有这个讲究,熊飞,怪不得只有你才能持有巨阙。”
公孙策道:“巨阙大剑无锋,大巧不工,唯有展护卫的仁厚,坚毅,豁达,才当得它的主人。”
展昭有些赧然的笑笑:“钱大人和先生过奖了,展某和巨阙也是因缘际会。”他又回到主题,道:“钱大人,此刀形状怪异凶悍,所以展某判断非是名门正派所拥有。”他淡淡道:“漕粮是汴梁军队和百姓的口粮,如不是丧心病狂的凶徒,断不会做出此举。”
“是,”钱明逸感叹道:“死了这么多人,真是惨。我看那个韩掌门虽然极力忍着,但心中还是极为悲痛的。”他摇头叹息道:“惨哪,惨哪。”
展昭黯然道:“乾泰门护粮这些年,兢兢业业,从没出过差错。没承想,这一次,竟然死了这么多精干的子弟,都是乾泰门的精英。”
钱明逸跟着唏嘘了一番,又有些踌躇,迟疑了半晌,道:“熊飞,本府有个问题不知能不能提出来?如果说错了,熊飞还请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