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晗虽然单纯,但也是冰雪聪明的,有些事也是明白的,她说得伶俐,展昭只能苦笑,她说得倒也没错。沈晗又笑道:“栗子我早就准备好了,不劳你展大人了。”
她搬来炭盆,将栗子丢在通红的炭盆中,不一会儿,只见到“噼啪”爆壳的声音,沈晗忙捡起来,在手中飞快的倒来倒去,稍稍凉了,剥开壳,将又香又糯的栗子肉放在展昭口中,柔柔笑道:“展爷,味道如何?”
展昭笑道:“多谢娘子,味道很好。”
沈晗边剥着栗子,边道:“什么时候你也伺候我一回?让我也享受享受?”
“一定。”展昭道:“月子里我来照顾。”
“先谢了,”沈晗甜柔的笑道:“不过,基本上是让我空欢喜。生娃娃时,你能在家,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来了一个大案子,看你不急着往外赶?我可没那么大本事留得住你。不过这片诚心,我先感动一把,谢谢啊。”
“这次都放下,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娘子生孩子。”展昭又苦笑道:“钱大人英明得很,很有主张,展昭还是少说为佳。”
沈晗听出了,还是和钱明逸之间有了裂痕,今日里的烦忧就为此来。她放了一个栗子在展昭口中,柔声道:“大哥,曾子说过,君子思不出其位。这一次是钱大人坐镇开封府,他即使做得不符合你的心意,你也别为此烦忧,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毕竟,他是上级。你好歹都忍耐着,等到大人回来就好了,咱们不生气。”
展昭叹道:“大哥怎么可能越俎代庖,但有些事,事关社稷,眼看着荒谬绝伦,却……,实在是令人烦忧。”
沈晗将小手放在他手中,依偎着他,柔柔道:“大哥,你的公事,晗晗真的不懂,晗晗只懂得大哥。大哥敬仰的是大人,大人刚正廉明,英明果决,很少有人能比得上。钱大人也有自己的办案方式,也许和大人不同,但晗晗想,他也一定想做好这几月的开封府尹,不要让人笑话他比不上大人。他如果行事方式有些特别,大哥,你也要理解他。”
沈晗做事都为别人着想,又怎知宦海风云诡谲?但是这纤细温暖的小手握在手中,烦恼是减去不少,静夜里妻子柔声相劝,再加上栗子暖香缕缕,展昭心头淤塞也好了许多,沈晗又道:“大哥,钱大人即使做得不好,你和公孙先生如能相劝,他听得进去,那是最好不过;但他听不进去,你也不要急躁,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行事方式,他也是觉得是自己的是好的,才会这么做。大哥,咱们也不能强扭着别人听不是?”
展昭叹道:“就怕他只是为了自己好。等到大人回来,有些事不可收拾,展昭又有何颜面向大人交代?”
这是他最为担心之事,钱明逸对于圆真之话深信不疑,展昭和公孙策再三指出疑惑和漏洞,他却浑然不听,却当圆真和冷青是天上掉下来让他升官发财的宝贝。这般昏庸,让展昭简直是怒不可遏。运用了极大的克制功夫,才没有和钱明逸当场冲撞,但心里郁闷得不行。眼看这一场闹剧拉开序幕,可是却无法制止,事关皇家血统啊!但沈晗说得对,君子思不出其位,现在钱明逸是他的顶头上司,他能说什么?
看他双眉又蹙,沈晗担忧的望着他,记忆中他从没这般郁闷的时候,就是自己错判入狱,看到的也都是他明亮坦荡的笑容。沈晗轻轻依偎在他胸口,用小手温柔的抚着他眉间深纹,柔声道:“大哥,一个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什么都行的,除了思进,也要思止。如果钱大人执意要做自己的事,大哥已经尽了力劝阻,他一意孤行,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哥尽了该尽的责任,大人回来后禀报明白,大人自会理解的。”
除了思进,也要思止。沈晗这句话说得很好,宦海不比江湖,里面有多少错综复杂,看上去,钱明逸的刚愎自用已不能阻止,事情要是上报到宫廷,蔓延的程度无法测度,他又怎能螳臂当车?他垂眸深叹一声,将妻子搂在怀中,只听沈晗幽幽道:“大哥,你忠肝义胆,苍天可鉴,但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的。人心里有私心,私利,为自己打算这些小算盘,也是正常的,晗晗知道你看不惯。但大哥,活在世上,是有各种各样的人啊。以前我奶娘常道,一样米养百样人,我小时候不明白,现在渐渐明白了。我们只能要求自己做到无愧于心,但是别人做得怎么样,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展昭内心是刚正骄傲,宁折不弯的,沈晗的温柔,恬淡,娓娓相劝,如潺潺小溪流过他的心间,心情平复许多。室内温暖如春,夫妻静静相依,沈晗忽见窗外有一片白雪飘过,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果然见满天都是雪花纷纷而下。
她回眸一笑,接住一片雪花给展昭看,片刻之间,雪花已消融不见,唯余满手清凉。
这是今年汴梁的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