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她被动的唤了一声,很软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这样背信弃义的小人难道不该千刀万剐吗?姑母没有说错,复仇的血气何尝不在她胸中跳动?她迟疑道:“一切,一切等皓儿高中后再说。”
“嗯。”凌大秀应了一声,又埋头擦剑,道:“还有,包黑子的项上人头,也暂时给他寄着。”
“姑母!”她惧怕的喊出:“您千万别有这个想法,父亲当年确实是贪渎大罪,黄河决堤,千万黎民流离失所,包大人并没错判。我虽是人子,但是非黑白是知道的。包大人铁面无私,公忠体国,我和母亲心中都没有怨!”
凌大秀快速地擦着剑,面无表情道:“纵然兄长有罪,也赔上了性命,不该将你们母女落入娼籍。这案子难道不是包黑子审的?这包黑子铁石心肠,可有人性?”
云丹无言,七年前父亲的案子是包拯主审的,那么她们的命运也是包拯决定的吧,她还记得如狼似虎的士兵把她送到绮玉轩的那一幕。悲惨的回忆使泪水顿时充盈了她的眼眶,她仰起头,让泪流下去,流在心里,轻声的,几乎是听不见道:“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
“你忘了?”凌大秀突然转过身,尖锐的盯着她看。
忘了吗?过去的好日子真的都忘了吗?深闺中度过的一日一日真的忘了吗?含笑弄香,闲来读诗的日子真的忘了吗?在爹娘的身边尽享宠爱的日子真的忘了吗?春日的小楼上看花的时光真的忘了吗?风儿轻轻的吹拂着裙摆,露出一抹娇嫩的鹅黄,引得那人顾盼的时光真的忘了吗?屏风后手执纨扇,偷看那倜傥身影,听他与父亲谈诗说文的潇洒意态真的忘了吗?
忘了,忘了,许多泪,都忘了;许多苦,都忘了。她的泪,已变成了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听见自己苦涩的声音:“忘了,忘了好,心死了。”
“我没忘!”凌大秀站了起来,冷冷道:“凌家的女人,可以死,但不可以遭受这样的命运!包黑子,拿命来!”她右手一扬,云丹尚未看清,只见软剑迅如疾电脱手而出,在室内扬起一道暴光,她只觉耳边一阵快风,再见蜡烛光急速的摇了一摇,随即又恢复了光亮。
须臾,凌大秀收剑在手,似乎一切如常,但云丹惊讶的发现蜡烛已被竖劈劈成两爿,甚至芯子都一分为二。速度之快,剑法之妙令她悚然而惊,她知道姑母有功夫,但没想到剑法如此高明,一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凌大秀带着些得意道:“听说包黑子身边的展昭功夫很高,剑法也好得很,当世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我倒要会他一会。”
云丹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冰冷,淡漠道:“姑母深藏不露,是武林高手,取谁的性命和我无关。如果姑母觉得我玷污了凌家的名声,要取我的性命,我也无怨无悔。”
“姑母怎么是这个意思?云儿,你误会了。”凌大秀有些尴尬的收回了剑。
“生无可恋。七年前的凌云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行尸走肉。”她麻木道,静静的看着窗前月,那月光,一如既往的皎洁,柔美,照在满庭花树中,如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依旧那么醉人。而月光下的人,心上早已满是厚茧。她慢慢的回过身,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望着凌大秀,道:“凌家的仇,如果姑母觉得要报的话,作为凌家的女儿,我阻拦,是大不孝。但是一切都得等皓儿秋闱后再说。”
“如果此次秋闱不中呢?”凌大秀问道。
“如果此次不中,那就下次,下下次!一直到他满头白发,到他走不动,爬也要爬到考场,到他死为止!”云丹突然一反往常的温婉,变得歇斯底里道。
凌大秀惊愕的看着她,看着这个一向柔婉美丽的侄女失去了控制,像小兽一般疯狂。作为在江湖中打滚的她,已经离开这个官宦人家太久了,她有她的价值判断,那就是快意恩仇。她和云丹的价值观已经有了偏差。她有点失了方寸,道:“那嫣然呢,这个小狐狸精在皓儿身边,皓儿还能有心思读书?还能进士及第?身子骨,终于一天要被她掏空的。”
“嫣然……。”云丹的思维混乱起来,她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如果要除去嫣然,事情可以做得很利落,相信姑母,不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凌大秀凑近了她的耳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