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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第六十章

四十

延和殿前的一片宽敞的广场,是今日检阅禁军的所在。

赵祯身穿金黄色的铠甲,缓步登上高楼。禁军的队伍已经服色鲜明的排列在殿前的广场上,今日天高云淡,金色的艳阳照在这些年轻的禁军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李昭亮和展昭站在队首,神情严肃的屹立着,阅兵尚未正式开始,上万人静立无声,连风吹过叶子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赵祯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他不得不承认,比起舅父李用和在殿前司当政时,现在的军容,军风都是令人耳目一新。

现在的国朝,国泰民安,赵祯殚心竭虑的和他的臣子们营造了太平盛世,作为帝王,赵祯确实是圣明君主。他或许在性格上,不似他的父辈这样英明果断,但是他的仁和大度使得他的臣子们尽情的发挥他们的才华,在属于他们的舞台上,用他们熠熠闪光的思想,为国朝贡献他们的智慧。不得不说,国朝的创始便有着先天的弱势,失去幽云十六州,使得国朝的版图失去了屏障,开封作为国都,一马平川,无险可依。北辽,西夏的不断骚扰,就像一个毒瘤一般,在渐渐的长大,不知何时会庞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是令赵祯和他的臣子们最担心的,看似太平的政府,其实腹背受敌,国朝随时为战争作着准备,加强士兵的训练是刻不容缓的事。

在兵役制度上,国朝实行的是更戍法,禁军的统帅应是在京师和外郡之间轮换的。赵祯的目光,停留在展昭身上,身穿白色铠甲的展昭棱角分明的脸英气逼人,眼光直视前方,并没看见赵祯注视他的目光。

赵祯露出莫测高深的微笑。当年展昭入仕,编制是放在禁军的,因为包拯的强烈要求,所以借调开封府,一晃,已经十年了。十年里,展昭是立下了不少奇功,赵祯一直有把他从开封府收回的想法,京畿的治安固然重要,但是展昭堪为大用,职责范围不能只限于开封府。赵祯也向包拯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包拯的态度很明确,两个字——不放。这让赵祯很无奈,赵祯也问过展昭的想法,赵祯的意思是想把展昭收回禁军,或者再到外郡做个将帅历练一下,他的天地不应该只在开封府。展昭的理想他多少是了解的,能力他更是清楚,能够说服钟雄,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擒获赵爵,这是大才。

他把意思向展昭说明了,如果展昭愿意离开开封府,包拯也无话可说。展昭沉默良久,随后,只说了一句话:“大人年纪大了。”这句话,赵祯知道没戏了。展昭是极重感情,极重恩义的。他入仕后,是包拯一手培育的,他们的感情,名为上下级,实则情同父子,而且包拯春秋已高,有很多事更是依仗展昭。

赵祯知道了展昭的答案,还是不死心。他把殿前司副指挥使的职位留给展昭,就是还是要牵制住展昭。他始终坚定地认为,展昭,不能只留给包拯。在国朝的先例,没有一个武官,固定在某个地方当差十年。就是文官的职位,也是诸多变动。包拯缔造了“青天”的传奇,影响深远,对于这个不合常理的现象赵祯顶住了压力挡了下来。现在看着包拯鬓边的白发,他更是不忍开口。这些老臣,为着国朝,可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而且包拯有时是固执到水泼不进的,他认定的事,无论赵祯好说歹说,也改变不了,年岁大了这固执越发强烈。他对于展昭的感情,更是难以剥离。所以赵祯不时用一些额外的任务,把展昭从开封府暂时调开,等到时机成熟,再作打算。

“请圣上阅兵。”李昭亮的声音响了起来,赵祯回过神来,神色严肃的点点头,道:“李卿,开始吧。”

先是阵法,随着急骤而响亮的鼓声,马军和步军按照以前演练的阵势,遵照展昭手中的红旗旗语,熟练而又流畅的演变着阵势。以精彩的伏虎阵和长蛇阵作为阵法的尾声,使得仁宗和一班王公大臣看得叫好不迭,阵法是相当纯熟自如的。即使各种颜色的旗帜混杂在一起,看似人马滚滚的混乱叫嚣,其实是秩序井然的。在令人慷慨激昂的声色中,有着严明的统一的纪律,这是精锐之师。

众人的神色是满意的,赵元俨作为皇族的长辈,说话最有分量,他捋须道:“阵法是不错,但如果上阵,还是要真刀真枪。不知实际演练如何?”

赵祯点了点头,道:“八王叔说得甚是。”随即口谕:“阵法演练得甚好,但不知将士武艺如何?着令,阵前演练。”

李昭亮接旨,在马军和步军中各挑选勇将进行比试。军队倡导的是团结合作,比试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击刺混战。令旗展动,金鼓声响,左马军战右步军,右马军占左步军,虽然只是演练,点到为止,但是刀枪剑戟,闪着烁烁银光,伴随着冲杀的气势,澎湃犹如怒涛狂卷。使得高踞殿上观看的王公大臣们也觉得惊心动魄。响彻天空的喊打喊杀声,和犹如猛虎扑食一般的勇猛,令人产生了错觉,仿佛已是置身于北辽或者西夏的前线。赵祯喜悦的欣赏着这些年轻的禁军,他们的锐气和勇气铸就了帝国新一代出色的军人,赵祯仿佛看到他们在西夏的狼烟中奔腾,以热血和豪情为帝国铸造了不倒的长城,他情不自禁的大喝了一句“好!”

赵祯的喝彩更是为这次阅兵式增添了光彩,他左后的重臣也交换了赞许的神色,李昭亮兴奋的向着展昭悄声道:“熊飞,官家在称赞呢。”展昭颌了颌首,淡淡一笑。

贾昌朝有心泼一点冷水,他不能容忍展昭的居功,站起来近前向赵祯行礼,道:“皇上,阵法再好,将士们再勇猛,也是事前演练的。如要考察真实功夫,还是要随意挑选士兵,看功夫到底过不过硬。如若不然,便是殿前司弄虚作假,摆摆花架子,银枪蜡样头,只是好看,没有实用价值。”

赵祯沉吟不语,一旁的吴育也起身向赵祯禀道:“皇上,贾相所言有偏颇。实地作战,最重要的便是将士的上下一心,作战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军纪不严明,士兵不听令,训练不有素,士兵即使再强的武艺也是一盘散沙,必败无疑。今日的阅兵,别的不说,阵法和将士的上下同心,殿前司做得极好,李大人和展大人是尽忠职守了,应该奖励。”

赵祯带着赞许,颌首道:“吴爱卿说得甚是。”

贾昌朝忙道:“皇上,吴大人的话是有道理。但是今日演示阵法的禁军士兵都是殿前司挑选的优秀士兵,对于禁军总的士兵,其比例并不大,不能窥其全貌。皇上,今日的阅兵是要让士兵知艰难,识战斗,习山川。臣愚昧,臣以为,既是阅兵,殿前司任何一个士兵都得通过皇上的检阅,臣更以为个人的素质对于战斗的胜败非常重要,以臣的愚见,皇上应该随意挑选一些士兵作为考量。如果不合格,”他的语气特别加重了:“就必须追究殿前司长官的职责。李昭亮大人是一心扑在殿前司的,但是展大人一人任数职,老臣看殿前司这头他很顾不上。既是如此,就不应该尸位素餐,食双份俸禄,殿前司副指挥使一职应该裭去。”

贾昌朝此言一出,吴育马上忿忿道:“贾相,您这是什么意思?哪个长官能有能力让手下的士兵个个精良?再说,禁军有一部分的来源大家也是了解的,攀附关系进来,素质本就不高,”他看了一眼赵祯,还是决定直话直说:“先前李用和大人掌管殿前司,弄成什么样子,大家也都看见了。不夸张的说,是个烂摊子。现在李昭亮和展昭接手,也不过两年时间,短短时间,怎么脱胎换骨?贾相,你要把这份责任推到展昭身上,以吴某的愚见,贾相是所怪非人。真要追究责任,也是该问李用和大人。”

说到李用和,赵祯的脸色不自然的红了红。吴育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实话很让他下不来台。李用和是他的舅舅,本来是开封卖纸钱的小生意人,他为了报母恩,从民间访得李用和,补三班奉职,随后一路提升,到殿前指挥使。说实话,他这个舅舅人很老实,但是说到能力,就很欠缺。在李用和掌管殿前司期间,殿前司是很不成话,这是回避不了的事实。他有些暗恼吴育的直率,同时也怨贾昌朝的多事,清了清嗓子,便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赵元俨,和蔼的问道:“八皇叔以为如何?”

赵元俨在心里不出声的微微一笑,赵祯是他看着长大的,肚子里的那些算盘他知道,最擅长的是玩平衡。但,这也是帝王必须学会的基本功吧,他也在腹中盘算了一下,他的心中肯定是倾向吴育的话,也是倾向展昭的,但是面上也不能让贾昌朝难堪。他思量了一下,慢慢道:“这样吧,将殿前司的名册拿来,皇上随意抽两个考察马射的功夫。但是吴大人说的也有理,没有一个长官能够保证手下士兵个个精良。如果不合格的话,皇上不是早已有了旨意了吗?降为厢兵或者除名。”

赵元俨的话,滴水不漏,两方面的面子都顾到,也把李照亮和展昭的连带责任撇得干干净净,使得贾昌朝和吴育都无话可说。赵祯佩服的看了一下他的八王叔,姜到底还是老的辣。

名册拿了来,赵祯随意的翻翻,点了几个名字,有刘磊,辛誉宗和王福全。

贾昌朝万万没想到会点到王福全,王福全是他外甥,这小子有几分本事他知道,当下就不安起来。吴育是知道他外甥在禁军的,看他尴尬的表情,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故意笑道:“贾相,圣上可是说了,要是不合格,马上除名。依吴某的看法,不但要除名,而且谁推荐进来的也要查一查。这有关国家栋梁的事,推荐的人怎么能不分良莠?莫不是沾亲带故或是收了什么好处不成?”

看着吴育得意的笑容,贾昌朝只能默然,心里暗暗祈祷外甥不要出丑。

刘磊的马射功夫当然是一举过关的,而且过得相当漂亮,飞驰之中,三箭皆中靶心。他轻松的跳下马,向着赵祯跪拜,接受了官家的赏赐,并向李昭亮和展昭会心的一笑。他们也颌首微笑,李昭亮轻声向展昭道:“辛誉宗虽然狂一点,但是功夫没问题,王福全,我看玄。”

展昭也微微蹙眉,王福全是勉强在他手中过了。不知道练了多少遍,展昭陪着他练到深夜,黎明又是即起,一遍遍的苦练。王福全不仅功夫不行,而且胆小,几次过不了就蹲在地上哭,展昭是软硬兼施,又是鼓励又是教训的双管齐下,最后总算骑着马也能射箭,三箭亦有两箭射中靶心。这个成绩对于王福全来说是突破,也不知花了展昭多少心血。但是,展昭教了他这么多次,他只有少数几次是两箭射中靶心,这多少有些侥幸。今日的大场面,这小子的胆量,怎么过?

“我去看看他。”展昭道:“王福全,不逼逼他不行。”

辛誉宗和王福全都在后面的马场准备。辛誉宗看到展昭很兴奋,他现在很敬佩展昭,展昭简直是他心中的偶像,而且辛誉宗属于喜欢出风头的,能够露脸对于他来说是美事一桩。他穿着胄甲,也很精神,见到展昭,就急忙唤道:“展大人!”

展昭温润一笑,拍拍他的肩:“辛誉宗,好好表现,百发百中,你没问题。”

“谢谢展大人!”辛誉宗显然对于自己的马射功夫也很自信,做了个鬼脸道:“要是什么时候能学到展大人单手开弓的功夫,那才是漂亮!”

展昭微微一笑,又将目光转向王福全。王福全显然很忐忑,一身胄甲穿在身上,却是肩都塌了下去,愁眉苦脸的样子。看到展昭,就像看到了救命菩萨,急忙说:“展大人,能不能把我换下来,您也知道,我这两下子怎能过关?”

“不能换,是官家亲自点的名。”展昭平静的说。

“那我死定了!”他顿时抱着头蹲在地上:“我必定过不了!”

“别说泄气话。”展昭和蔼地鼓励道:“你在展某手上,不也是表现得很好?不但能马射,而且两箭中了靶心。王福全,你不过没有经历过今日的场面罢了。镇定一点,退一步想想,比如今日就你和展某两人在练兵场,你把它当做一次寻常的练习,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上的弓箭,定能顺利完成。”

“就当我和展大人两人在练兵场?”王福全略有些茫然,抬起头来,展昭微微勾起唇角,温煦笑道:“是,王福全,阅兵场上众人,你可无视。见到的,只有你手中弓箭。”

“无视?”王福全好似想通了,但稍稍镇定了一会儿,想到皇帝就在延和殿上看着,腿马上又软了,哭丧着脸道:“我不行的,展大人,皇上在上面看着,一想到这个,我腿都软了。”

展昭好话说尽,王福全还是两腿簌簌,眼看着辛誉宗那边已经差不多了,王福全这儿犹是退缩不前,展昭也急了,过不过还在其次,这般孬种样子哪像是殿前司的士兵?看到王福全还蹲在地上,展昭一股怒火就提了上来,一脚飞去,王福全狠狠打了个趔趄,惊诧的看着展昭。这些日子,展昭一直给他单独开小灶,教他功夫,无论他动作多么迟钝,展昭总是不厌其烦,极有耐心,知道他胆小,也从不发火。但今日剑眉紧紧拧起,大眼睛里蕴含着威严,两颊的咬肌也在抽动,这个严峻的肃然的展昭让王福全惊慌,他手掌撑在地面,惊惧的看着他。

“王福全,你给展昭听好了!今日里过不了,你就会被开除出殿前司,谁都帮不了你!可是,就算你今天失败了,也要堂堂正正走出殿前司,也要像个男人!这样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熊样,谁会看得起你!”

王福全被展昭的话震住了,站了起来,展昭喝道:“站直!”他立马条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身材,这时,小卒已将马牵了过来,展昭冷声对王福全道:“王福全,上马!记住,今天就是输,也得拿出男人的气魄来!即使今日被除名,也要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输得起!到时候,再凭自己的本事考回殿前司!”

王福全被喝醒了,他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读书不行,学武不成,有什么事都是父母替他挡着,因为有个好舅舅,他的前途也给安排好了。他一直是混混沌沌的,有时也觉得憋闷,但是天性的懦弱总使他遇到困难,就采取退缩的方式。虽然舅舅有时也总说他不争气,但娘总溺爱他,娘说只要舅舅在,三班奉职平平安安做上去,混个差事,混个俸禄就好。他从没意识到他是个男人,但展昭的一番话使他醒悟了,他是男人!所谓的男人,就是有血性,有承担,输,输就是了,至少他面对了,他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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