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白生和俞夫人都笑了，这个展夫人，开心起来的样子完全像个孩子，也是个糊涂姑娘，身怀有孕，竟然还坐了一天的车，现在想起来，还真是险，颠来颠去的，有个闪失可不得了，这是头胎啊。

俞夫人把自己的房间给让了出来，展昭沈晗一再说不敢当，她笑道：“别推了，展夫人现在金贵着，我和老爷不是为着讨展大人的好，是为了小展公子，哟，这个糊涂娘，带着小展公子颠了整整一天，晚上怎么也得让他睡个安生觉。”

沈晗不好意思的笑了，俞夫人说得没错，她确实是个糊涂娘。

俞大人的卧室收拾得极为干净明净，四壁落白，疏疏的挂着几幅书画，卧床上照着葛幮，置着瓷枕，颇为清凉。沈晗拿起蒲扇，刚伸手臂要赶赶帐中的蚊子，展昭就拿过蒲扇，道：“快上床躺着，不要动。”

她笑道：“大哥，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坐了一天牛车，颠来颠去都没事。”

“糊涂丫头。”惊喜之外，展昭更多的是负疚，看这情形，她有反应不是一天了，她天性疏散，又比自己小上近十岁，生活经验本就缺乏，难得的是竟也把家里的事一肩挑起，自己如果稍稍留心一些，不难发现她已身怀有孕。可是回到家都已太晚，说实话，也累了，她身体上的不适都没留意。

想到还对她呼喝几句，害得她哭了大半天，展昭更添内疚，蹲下腰为她脱去鞋袜，将她的脚放在温水中浸着，沈晗开心笑道：“终于轮到你伺候我一回了，还是托了孩子的福。”

此时，俞夫人敲门，亲自送香稻米粥来，展昭忙谢了，俞夫人也不打扰他们，关照了几句便离开了。

她已躺在了床上，展昭不让她起床，一口口的喂她喝了粥，在路上颠簸了一天，她也累了，吃好粥后，没多少时间，便睡熟了。展昭在灯下写着今日调查的情况报告，为怕影响她睡眠，特意将灯移到窗下，一灯如豆，窗外雨声打在芭蕉上，想到爱妻就在身边，心中格外温馨。

写到一半，听到帐中传来格格轻笑，他掀开帐子，原来沈晗不知梦见什么，闭着眼甜甜笑着，展昭轻轻在她颊上一吻，温润一笑，又将帐子合拢。

第二天雨收云淡，韶光明媚，吃了早食，他们就上路了。俞白生特意选了一个老成熟练的车夫赶车，沈晗坐在马车中，展昭依旧骑着来时的白马，向俞氏夫妇道了别，往汴梁前进。

这是展昭第一次，让马走得慢而稳当，沈晗知道他的性子，公事第一，掀开车窗帘子道：“大哥，要不你先回府衙，我慢慢回来。”

展昭温润一笑，道：“好好坐着。”

沈晗又向车夫道：“大叔，这马车走得好慢，都比牛车还慢。要不，咱们快一点可好？”

“胡闹。”展昭赶紧制止。

“奇怪，你不是公事最急的吗？又不急了？”沈晗扒着窗，问道。

展昭薄唇微弯，温润的笑了，柔和的看着她，低低道：“傻丫头。”

她嘟囔着，不明所以的坐好，本是好动的性子，坐着也难受，一直伸出头来和展昭说话。都是她说得多，展昭只是微笑，连车夫都觉得她说的话有意思，常常给惹笑。

两旁的植物已是浓绿，散发出蓬勃的香气，她说得也有些累了，闻着植物的香，不觉有些醉，自己半躺在车中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双大手抱起，她睁开眼，看到那澄澈的眼波中满是疼爱，微微上弯的嘴角是仁厚的笑，她迷惘道：“大哥，到家了。”

“没有。”展昭宁静道：“这段路颠，你下车，大哥抱你走。”

这段路曲折，都是碎石子铺成，高高低低，两旁是灌木，马车不免颠簸。展昭将她横抱，稳稳的走过去。车夫已经将马车先赶到前头静等，她搂着展昭的脖子，两只脚不安分的跃动着，倒像两只翡翠色的蝴蝶。

“都要做娘了，还这么调皮？”展昭笑道。

“大哥，”她柔柔的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都喜欢。”

“我喜欢儿子。”她甜甜笑道：“我一定生儿子。像你一样，大眼睛，高鼻梁，好漂亮的儿子。”

展昭忍俊不禁：“也不害臊，一定生儿子，这么自信？人家听见了都要笑话你。”

“就是就是，我就知道，一定是儿子！”她急了，桂圆一样的黑眼睛睁得好大，展昭笑道：“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也是大宝贝。”

“不不，要生儿子，生小小猫！”她撅着嘴道：“要是生了女儿，回常州过年，大嫂嘴上不说，心里又要唉声叹气。”

没想到她还有这一层顾虑，展昭柔声道：“自己的孩子，和大嫂有什么相干？”

“相干的，相干的。”她轻声道：“大哥，我一直想做得很好很好，好得让别人挑不出错，至少，不能让别人说，展昭娶错了妻子，是不是？”

“展昭娶了天下最好的姑娘。”柔和的，静谧的光如湖水一般在他眼中安静的闪烁，他恬淡而又坚定的说道：“展昭心里明白。”

沈晗甜美的笑了，羞涩的将头靠向他胸前，听着那稳重的心跳，安静的伏在他胸前，过了一会儿，又道：“大哥，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字？”

“展翼。”昨晚，他已经想好了。儿子，是天上自由翱翔的雄鹰，展开双翼，无拘无束，没有两难，没有束缚，搏击长空，逍遥九天，一辈子就做自己。

“展翼？”沈晗沉吟道：“是飞翔的意思吗？”

“是。”

她轻声叹道：“那是大哥的梦，大哥的心里，有很多东西，重重的。”

展昭淡淡的笑了，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沈晗又问道：“大哥，那女儿的名字你起好了吗？”

女儿的名字？展昭倒是没想过，一时语塞。沈晗“哼”了一声道：“还说都喜欢，其实心里，想的还是儿子。”

心里想的还是儿子，也许是吧，想的还是那个大眼睛高鼻梁调皮的小展翼，展昭也不由赧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