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总算有了收获，死者就是张禄，这点是无疑了。展昭预备在县衙住一晚，明日一早就赶回去向大人汇报。

回县衙时，已是夜晚，还是大雨，走过一顶石桥，倒是颇为古雅，上面还有两个小狮子，老王介绍道：“展大人，这是鹤丘县有名的古桥，名唤送子桥。小的仗着年高，斗胆问一声，展大人成亲了吗？”

展昭微微一笑：“成家了。”

“那走这桥有福气，这桥有仙气。”老王指着桥下还未打烊的店道：“展大人，那里面都是卖瓷娃娃的，这个瓷娃娃您也一定要带个回去，给家里添喜哟。”

这家店面不大，木头做的柜台上陈列着各色各样可爱的瓷娃娃，大雨的天气也没几个顾客，店主准备上门板打烊了，看到有客来，忙走进店内，殷勤接待。

展昭走进店内，店主眼睛一亮，好是神气的年轻人，浓黑的剑眉，明亮的眸子，挺直的鼻子下薄薄的唇，虽是素朴衣衫，掩不住气宇轩昂，他忙介绍道：“公子，带个男娃娃回家，这里的娃娃可灵呢。本县的年轻夫妇，每家都有一个。”

展昭薄唇上弯，露出一抹纯真温润的微笑，仔细的看了这些娃娃，挑了一双抱着金色鲤鱼，穿着红肚兜的男女娃娃。掌柜给他仔细包了起来，放在一个梅红撒金的锦盒里，笑道：“一双娃娃，好好，一个果，一朵花，开花结果都有了。公子，一男一女，福气最好。”

展昭赧然的笑了笑，道：“谢谢。”

到了县衙，俞白生在花厅内设下小宴，备了些酒菜，展昭公务在身，是不喝酒的。但俞白生一再强调是鹤丘的土酒，菜也是院子后面的菜蔬，夫人自己种的，拗不过盛情，展昭只能坐下陪俞白生小酌几口。

俞白生兴致很高，和展昭也很谈得来，谈了些张禄的情况，又把话题转到沙门岛。展昭去过沙门岛，但他是押送囚犯上岛的，完成了交接也就离开了，对于沙门岛的情况也不了解，只是观察到苦囚的表情都极为木然，他叹道：“都不像活人的神气，虽是重囚，但沙门岛刑罚极为严酷，到底有违天德。”

“那张禄到了沙门岛还能回来，也是奇迹了。”俞白生给展昭斟了酒，道。

“沙门岛囚徒有永不放还和遇赦移配。他是属于遇赦移配，从沙门岛能够回来也算是命大，但命数有限，还是在汴梁丢了性命。”

“莫非他汴梁有仇家？”

展昭笑笑，道：“这个还不清楚，只能找到一点线索，就查下去。顺藤摸瓜，看是不是能找到真凶。”

正说着，外面的衙役走进来，恭敬道：“展大人，有人找您。”

展昭有些奇怪，鹤丘县他并无熟人，难道府衙有急事找他回去？正在思量间，人已经来了，是沈晗，穿一件淡绿色的衫子，手里拿着雨伞，雨伞还在滴水，看见他，惊喜唤道：“大哥。”

展昭的眉心立刻紧蹙，急忙走到她身边，看她一双绣鞋都湿了，又是急又是担忧，口气又不觉严厉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看到展昭的神情，顿时委屈的撅起嘴，清澈的眸怯生生看着他，展昭立即意识到自己态度太过严肃，马上放缓口气，温和道：“这么大的雨，也不在家歇着。”

俞白生已迎了出来，看到是展夫人，忙请入座，又让人赶紧去找夫人来陪。沈晗胆怯的看着展昭的脸色，看他微微颌首，方敢在他身边坐下来。

展昭人情练达，办事干练，俞白生已经了解，他又有南侠之名，又是朝廷的三品武官，俞白生以为夫人必也是极为能干成熟的，没想到羞羞涩涩，很是腼腆，这一来，俞白生也不知如何敷衍，到是展昭依然很随意的和他谈着话，倒像把沈晗撇在了一边。两人又谈起鹤丘的民生，沈晗只是坐着，也不动筷子，俞白生注意到展昭看似不经意的给她夹了些菜，看了看她，她便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放下了，乖乖坐在一旁。

好不容易俞夫人来了，俞夫人很热情爽朗，向展昭见过礼后，就拉着沈晗的手道：“展夫人好是水灵，我一看就喜欢，多大了？”

“十九。”

“正是一朵花的年纪，”俞夫人笑道，又关切问：“一个人来的？也不带个人同来？汴梁到鹤丘，路程也不短，展夫人怎么来的？”

“坐牛车来的。”她羞怯道：“早上去买菜，御街那边有牛车，说是到鹤丘的，我见有人去，也就上了。”

“怎么就走了一天呢？”俞夫人和蔼问道：“天都黑得这样沉了，让人担心。”

“半路上牛车的轮轴坏了，赶车的去换轮子了，大家都等着，耽搁了。”

展昭听了，顿了一顿，深深的注视她，眉心微蹙，眸中顿显深切的关心，道：“等的时候，淋着雨了吗？”

“没有。”她笑道：“一个大娘和我合撑的伞。”

任是展昭看上去十分淡然，但俞夫人还是看出了他对娘子很是疼爱，意味深长的一笑，又将鲈鱼夹到她面前，道：“展夫人，这是咱们鹤丘的特产，展夫人多吃些。”

鲈鱼是做成鱼脍的，很是鲜美生滑，用的佐料很好，腥气几乎全无，但是沈晗嗅觉极为敏感，一股恶心就冲了上来，她害怕失礼，把恶心强自压下去，但脸色已经苍白了，看着鱼脍，歉意的摇摇头。

俞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什么情形，忙道：“展夫人，可是有了？”

沈晗茫然的摇摇头，懵懵懂懂问：“有什么？”

俞夫人笑道：“有孩子啦。”

沈晗的脸顿时红了，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这桌上是两个大男人，一个年轻女子，俞夫人立刻感到自己肩上责任重大，也起了母性的柔情和呵护，忙吩咐佣人：“快去鹤春堂找大夫为展夫人把脉。”又吩咐人：“快去煮姜汤，煮香稻米粥。”

“是喜脉。”大夫很肯定道：“胎气很足。”

沈晗顿时十分惊喜，望着大夫道：“大夫，你的意思是，我要当娘了？”

“是。”大夫和颜笑道：“恭喜夫人。”

展昭唇边，也是藏都藏不住的笑意，虽然没有说话，但眸中闪烁的光华，流溢着喜悦和兴奋，沈晗可没他的好涵养，开心的跃了起来，道：“大哥，我要做娘，你要做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