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河边的尸体,已经移到凉亭中,这是一个偏僻的地方,茂盛的芦苇在夜间,风吹过,低吼的声音,越加显得萧瑟阴森。在风灯的摇曳中,展昭蹲身而下,揭开芦席,仔细观察尸体。
尸体在水中已经浸得发白,但依旧能看出一刀毙命,死者的脸上有着惊恐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料到凶手会这般歹毒,展昭双眉紧蹙,细细观察死者的身体,发现手脚都颇粗壮,应该是干体力活的,右边脸颊有一块伤痕,界限不清,还未完全接拢,看来受伤的时间并不长。
虽然水中泡久了,尸体有些变形,但是展昭还是觉得尸体面容有些熟悉。他微微沉吟,蓦地跳出了画像,这个人,应该是拥有翡翠如意之人!他再检查下去,死者左臂有伤,还未痊愈,他一个激灵,将死者衣服掀开,仔细检查左臂的伤口,那一刀,真是自己所刺!这个人,是那晚袭击自己的其中一人!
翡翠如意,左臂带伤,快刀老五,这些要素在展昭脑海中清晰的浮起,他紧握巨阙,凝神思索,双唇紧抿,在明暗的灯光中,深邃的眸中,是专注而凝思的目光。
“展大人,”王朝打断了他的思索,将一名老渔夫带到他面前:“就是这位老丈发现的死者,报的案。”
展昭微微颌首:“老人家,将你当时发现死者的情形说一下。”
“倒霉啊,”老渔夫犹自觳觫着:“打了这么多年鱼,怎么会捞到个死人呢?我就觉得渔网好沉,捞啊捞,没想到捞上来的是这么一个触霉头的死人!我一见就吓懵了,慌忙将我们家二小子找来,让他看着,我就去开封府报案了。”
跟在他后面的就是他们家二小子,是个忠厚的脸色黧黑的年轻人,低着头,不说话。
展昭和言问道:“老丈,当时你有没有观察过,周围还有什么?”
“老汉儿腿都发抖了,大人,还知道观察什么?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这地方荒啊,活人都不来,怎么有个死人呢?”老渔夫唠唠叨叨道。
倒是二小子灵活,闷头闷脑道:“大人,我们来的时候,有条船,后来给大风不知刮到哪儿去了。”
“有船?”展昭站起身来,观察着湖面。夜晚的湖水在大雨中发出呜咽,看不到边际,看样子,应该是流出汴梁的。他眺望了片刻,收回视线,将目光投向老者,道:“请教老人家,这条河通往何处?”
“中牟县,这条河通往中牟县。”
中牟县?展昭微微沉吟,看来此人的本意是要乘船前往中牟县,他已知开封府的水陆城门遍是他的画像,从城门走是走不脱的,他又转向老渔夫,道:“展某再请教老人家,这条河通往中牟,了解的人可多?”
“不在汴梁呆上二十年,没人知道这条河通往中牟县。”老渔夫摆着手道:“大人,我看您也不知,这个人啊,如果不是走南闯北之人,哪会知道这里有条河,会通往中牟的呢?您看,”老渔夫指着夜色中伸出的一段栈桥:“那里有个废弃的码头,以前,确实有渡船通往中牟。”
展昭撑着伞,随他走到这段栈桥。这段栈桥木头已经发黑,上面有大大小小的窟窿,结满了蛛网,被两旁的水草覆盖着,看来废弃的时间已经很久了。
“十几年不用啦。”老渔夫叹道:“原来这儿还是挺热闹的,后来码头都做到东水门外了,大小的船,都要经那儿走。这儿,渐渐的就没人来。除了我们住在周围的来打个鱼,谁晓得这儿。”
展昭的双眉,紧紧蹙着,沉默的望向废弃的栈桥。王朝道:“展大人,也就是说,凶手和死者,其中必有一人是在汴梁城里住了很久,对于周围都很熟悉之人。”
“你说得对。”展昭冷静道:“这个人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应该是个有历练的人,我怀疑,凶手应该是那晚袭击我的另一个人。”
“喔?”王朝忙道:“展大人,那么这个死者……。”
“他就是那晚在山道上被我刺伤之人。”展昭叹道:“凶手知道我要去洛阳,还很熟悉汴梁的地理环境,看似袭击我的刀法,又应该是江湖中人。身份如此复杂,该从哪里着手?”
他撑着伞,默默望着雨帘,随后向王朝道:“先把死者尸体运回殓房,我等回府向大人报告死者情况。”
时隔三十五年的旧案,又被一具尸体推到眼前,愈加显得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