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她轻轻道:“他的差事,我在后衙住的时候就了解,大嫂还记得那次杏花会杀手要来,让我们全部搬去大人府上吗?”
“怎么不记得?不记得别的,还不记得你们那次吵架?你闹着要回苏州,那个任性劲儿……。”马大嫂将针在头皮上擦了几下,又继续做着针线,笑道。
“那一次,什么预兆都没有,就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大嫂,我就见你像是习惯了似的,都没问马大哥一声,利利索索的就把家什收拾好了。”
“问他做甚?我早就习惯了,开封府的事就是这样,一旦有什么危急情况,就听大人的,咱们女人,只会添乱。他的事,我刚开始还问问,后来便不问了。为他管好家,带好孩子,就行了。”马大嫂口气平淡的说。
“那大嫂,不寂寞?”
“怎么会不寂寞?”马大嫂叹了口气,道:“刚开始也不习惯,虽说你在外面当差,但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好歹也搭把手啊。可是能指望上他吗?公婆生了病,我一个人伺候,孩子有个头痛脑热的,还真亏有个公孙先生,但是我也是个人,也吃五谷杂粮,好了,要是我哪天躺在床上,你可别指望他丢下差事伺候你。自己咬着牙爬起来,还得给孩子煮饭吃。吵过闹过能怎样?做开封府的女人,就认命吧。小鱼儿,我们还是好的,你再看夫人,大人一月可回府一次?平时又不准夫人来,夫人独立支撑着门户,还得应付庐州那些说情的亲戚,留他们住给他们吃,好好的招待他们,又不能让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烦大人。夫人啊,能干,贤惠,大人那些亲族谁不佩服?小鱼儿,你想,大人铁面无私,峭直严厉的性格得罪了多少人,庐州那些亲族,没有夫人的斡旋,能行吗?夫人,才真是累。”
说到此,马大嫂停下针线,目光望向茫茫雨帘。她一向能干爽利,此时眸中却难得有了怅惘之意,深深的叹息一声,道:“小鱼儿,做开封府的女人比做别的女人难多了,要学会等,学会忍,学会坚强,你现在还年轻,日子长了,你会明白什么是将苦水往肚里咽,还不能让他操心的滋味。”
沈晗苦涩的一笑:“现在就有点明白了。人家都说,新婚夫妻什么都黏在一块儿,可是我要看见他,都得在深夜了。想要埋怨,看他也是累了一天疲惫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还得伺候他……。”
马大嫂叹了一声,道:“没办法的事。谁让开封府出了名呢?谁让案子这么多呢?小鱼儿啊,你还是有福气的,夫人把心莲给了你。心莲是夫人当做女儿一般的,是夫人的左膀右臂,你别看心莲文文雅雅的,话也不多,可是能担大事的人,将来啊,你总有一天知道心莲的好。”
沈晗微笑道:“现在就知道了,心莲姐做事可仔细了,上次喝喜酒时准备的回礼,大家都说好。”
马大嫂笑道:“原来那份礼是心莲准备的,我说怎么又好看又精致,知道你这丫头也想不出来。”
沈晗望了望天色,只见夜色已渐渐幽暗,便道:“时辰不早了,大嫂,这是给兰儿骏儿的点心,我还得去大人那儿,大哥上次说皇上赐的两块茶饼要给大人和先生,我今儿个就给送去。”
“大雨的天气,巴巴的着什么急?”马大嫂道,看她站起身来,执了伞,忽然明白了什么,打趣道:“我好似听说展大人去洛阳出差了,算着日子,今日该回来了?”
沈晗给她说穿了,不由羞涩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我说这丫头怎么大雨天巴巴的赶来?原来是惦记展大人了,看着展大人有无回衙,两个人一起回去是不是?”
沈晗飞红了脸,把伞柄在手中捻来捻去,低声道:“哪儿啊,人家就是记挂大嫂了,想来看看大嫂嘛,大嫂又乱猜。”
“新婚的夫妻,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大嫂也是从那时走来的,明白,明白。”马大嫂柔和的笑道:“去吧,去大人的书房看看,展大人有无在那里,两口子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