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能够把春妮平安解救出来!”听到春妮身在襄阳,展昭一反昔日沉静,眸中皆是急躁:“臣之命,微不足道。春妮之命,重过臣百倍。她不能有一点点闪失!”
赵祯了解展昭和春妮的情义,也清楚孟师父对展昭的那份恩德,他苦笑道:“展昭,朕明白你的急切。但是,这盘棋,已经摆在了这儿,每一颗子,都动不得。稍一不慎,就全盘皆输。朕,亦无能为力。”
他颓然叹了口气,展昭蓦然明白,孟春妮,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他,也是。这一着棋,是向后退,还是向前进,他们自身,已不可做主了。自身的安危,都系于这棋者的手里。这不但是皇上和襄阳王的一局棋,更是关乎天下黎民苍生的一局棋。也许这棋盘上所有的棋子,都会牺牲殆尽,直到皇上用最后一颗棋,围杀对方。
他的命运,也许会和前面的三个襄阳太守一样,默默无闻的湮灭,就如天上的一颗流星,瞬间离逝,无影无踪。
南侠,展护卫,终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这一点,他早就明白。人,不过是时间中的一颗小小的尘埃,没有人能永生。永生的,只有精神。这一生,他从没想过富贵与功名,只是身在其位,做自己该做的事,尽自己该尽的责任。江湖如此,庙堂也如此,淡然一如平常。生和死,早就置之度外。
如果有牵挂,就是沈晗吧。想起她在他重伤时呼唤的那句——大哥,你别刚许我,又要反悔啊。展昭不禁心如刀割,小鱼儿,大哥许了你,那一生将你护于翼下的誓言,不知能否兑现?大哥,一生守诺,却对你,不得不一次次的失信。
二
回到府里,看到自己房内一灯如豆,便知沈晗还在等待。推开门,果然她在灯下看书,见到展昭进来,秀丽的脸上,便漾开笑容:“大哥回来了!”
看到她的笑容,展昭只觉心头刺痛,绽开一抹温煦笑容,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又在看什么闲书?”
沈晗赧然笑道:“又是不长进的书,都是些话本小说,不过,好看得很。这上面,有红拂慧眼识李靖,还有唐明皇和杨玉环的故事。都蛮好看的。看着看着,等大哥的时间,也不那么难熬了。”又摸了摸瓦罐道:“糟了,粥凉了,大哥,我去热热。”
展昭拉住她,道:“大哥吃过了,别忙。小鱼儿,陪大哥坐坐。”
沈晗乖乖地坐下来,又拔下头上簪子拨了拨灯芯,蓦地爆出一个明亮的灯花,她笑道:“大哥,人家都说,灯花爆出,那就是有喜事。”
展昭涩然一笑,微微垂目,有万千语言,竟不知如何开口。看着她纯净的笑容,越发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她浑然不觉,笑道:“大哥,今日午后,马大嫂又陪我去了看了一次房子,就是上次汴街的那套,我蛮喜欢的。什么时候,你也去看一下,然后定下来好不好?”
展昭微笑道:“好,你若喜欢,马上就定吧。”
她甜蜜笑道:“那一定要大哥喜欢才行啊,”又羞涩的轻声道:“那是我们以后的家。要两人都看中才行。”
展昭浅浅一笑,她敏锐的注意到展昭的沉默,不安地问:“大哥,你有心事?”
展昭摇摇头,眉间的“川”字,慢慢的舒展开,温言道:“大国手开的药,喝了吗?”
“喝了。”她笑道:“苦苦的。”
“药不能断。喘证,重在冬病夏治,天气渐渐和暖,不能懈怠。”
她笑道:“一点症状都没有,纯粹是瞎吃药。”
“你的性子,就是疏淡,没有长性,没有一件事能够坚持下去。无论是武功,还是吃药,总是三天的热头。所以,到现在,文不成武不成,如你身为男儿,这般的性子,怎付得起家国责任?这药要是中断,到了以后,喘起来,够你受的。谁来照顾你?”展昭见她又是这样随意疏懒的神态,不知怎的,又是急又是气,又是心痛又是担心,一股肝火就给吊了起来。眉头紧蹙,说出的话带了三分严厉。
沈晗惊讶的看着他,不明白,好好的,他为什么发火,这样劈头盖脸的说自己一顿。自己并没做错什么,药,他说要吃,就随他,也没断过。样样都听他的,怎的还被他没头没脑说了一顿。她气道:“喘死了,也不用你照顾!”
说着,扭过脸去,不看展昭。
两人之间,沉默的窒息着。沈晗站起来,抱着瓦罐,无情无绪的往外走,眼泪含在眸中,低着头,打开门,走到门口,终是不忍的回过头,看到展昭坐在灯下,那灯下的背影,是那样的清瘦,寂寥。她叹口气,收住步子,转了回去,坐在展昭身边,温柔问道:“大哥,你今日到底怎么啦?往常,你不是这样的性子。小鱼儿听你的话,药都喝了,并无偷懒,你放心好了。”
一抹痛楚,从展昭眸中溢开,揽过沈晗的肩,缓缓道:“小鱼儿,对不住,大哥,心里烦。”
“大哥,你烦,就对小鱼儿发脾气好了。小鱼儿承受得住,没事的。你或者对小鱼儿吼几下也行,人心里有火气,总要宣泄,压在心中不好的。再说了,不对小鱼儿发火,对谁发去?”沈晗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