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伤痛中的展昭,再也离不开沈晗。喂药,喂粥,一切护理,都是沈晗照顾。公孙策笑着对沈晗说:“这副照顾展护卫的重担,公孙策可以卸下了。”
开封府十年,展昭受伤,都是公孙策和四大校尉轮流上。挑重担的,肯定是公孙策,有时大人也在旁照顾。后来张龙不让他做了,张龙性子急,有次喂药让展昭重重呛咳,牵动差不多已经愈合的伤口,裂了开来,又重新缝合,让展昭多吃了几天苦头,惹得大人很是生气,将张龙关了几天禁闭,还是展昭求情才给放了出来。从此,张龙便取消照顾展昭资格。
男人照顾毕竟粗心,展昭的性子,又不肯让女子靠近。公孙策印象中,除了孟春妮照顾过他两天,别的,都是他们几个大男人在做。王朝马汉他们,平时举铡刀的手,端起药碗来,简直是重逾千斤。展昭受伤时,他们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遵照大人的命令——看着。看着展昭不能动,看着展昭不许下床,看着要躺一周的,不许只躺三天。
说实话,那些年就这样凑合着过来的,现在沈晗来了到底不一样。沈晗是出身吴门医学世家的,有些素质,比如天生的慈悲,柔软,善解人意都是宿慧,再加上她对展昭的真爱,和本身有的医学知识,展昭给她照顾得很好。公孙策觉得她用两指叩击帮助展昭将浊液排出,这方法简直绝了。
大清早王大国手就赶来了,展昭已经醒了,沈晗正在喂他喝粥。看到王大国手过来,展昭微微欠身想坐起来,王大国手赶紧按住他,道:“哎,赶快躺下,赶快躺下。”
搭了脉,又看了舌苔,检查了伤口,王大国手满意道:“昨天来,还有烧,今日倒是退尽了。”
公孙策在旁笑道:“是小鱼儿想的法子好,展护卫昨夜的高烧,都是她扶着用两指叩击背部,将浊液排了出来。”
“小晗很聪明,像她娘。公孙先生,你是没见过她娘,那沈夫人啊,又是温柔又是聪慧,我和内人在他们家住过一个月,小晗的娘,那是说话轻声细语,可是心灵手巧,琴棋书画,医道女红,都是精通。可惜啊……。”王大国手人老了,话也多,没见沈晗已经红了眼睛。
展昭轻轻拍拍她手背,她温柔一笑,轻声道:“我喜欢到爷爷家,也好听听娘的事。”
王大国手笑道:“你啊,就来拜了个年,就让展护卫给牵住了。展护卫,现在觉得心里怎么样?清爽了吧?”
展昭微笑道:“有劳大国手,是清爽了好多。”
“展护卫命大啊,这一刀,过了三寸就是心脏。还好,没有刺中内脏,说到底,还是皮肉伤,没有小晗那刀重,小晗那刀是伤到肺的。展护卫只要毒排出来,伤口不感染,就无事。”王大国手又亲切问沈晗道:“小晗,今年冬天有没有喘?”
“没有。”沈晗道:“很好的,什么都没有。”
“一年不喘不等于以后不喘,你现在,好比肺上有了伤,还是要小心。爷爷给你开的药吃了吗?”
其实哪里吃。但她还是赧然道:“吃了。”
展昭向她看看,目光里有隐隐的责备。她悄悄吐了吐舌头,向着展昭调皮的笑笑,又放下碗,道:“爷爷,我送你出去。”
她和王大国手一向亲切,将王大国手的药箱拎了过来,走出二门,站在竹子下,王大国手忽然发现她的手抖个不停,奇道:“小晗,你的手怎么啦?”
她忙将手藏在身后,王大国手道:“快拿出来给爷爷看。”
她不肯,还是将手藏在身后。她知道,只要王大国手一搭脉,就真相大白。可是再怎么说,方婉罗也是展家的亲戚,如果知道她给自己下药,不但展大嫂的面子挂不住,大哥也会难受的。展昭现在只能心情平和,才有利于伤口恢复。
王大国手板着脸道:“连爷爷的话都不听了?”
她见王大国手有些生气,才将手拿出来,果然两只手抖个不停。王大国手欲搭她脉,她忙缩了回去,道:“爷爷,我是累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真是累的?”王大国手疑惑道。
“真是累的。”她一个劲的点头,又道:“爷爷,这几天大哥离不开我,你快教我个法子,让这手不抖。”
王大国手捻须道:“要是累的,那用金针刺两个穴道即可。但小晗,是累的吗?”
“是累的是累的。”沈晗忙道。
“若是别的原因,这金针刺穴,只能管一段时间。病根未除,过点时间还是会抖。小晗,我看你手抖还是蛮厉害的。”王大国手有些担心道。
“没事的没事的,爷爷,你快教我嘛!”沈晗撒娇道,王大国手无法,只能教了她两个穴道,又给她留下几根金针,她欢喜的谢着,王大国手直到出了大门口还在疑惑,又回头道:“小晗,有什么事别瞒爷爷。”
“不瞒。”她笑道:“爷爷放心。”
送了王大国手回来,她见墙角的梅花开得好,折了几支,给病床上的展昭看。暗香浮动,红梅娇艳,白梅清冷,她给展昭闻着香味,笑道:“大哥,你不是最爱梅花的吗?”
展昭笑笑,眸中却有一丝黯然。她马上想到了什么,暗恼自己又揭大哥的伤口,便将梅花插在青瓷的花瓶里,道:“这屋子里有了梅花,又好看了不少。”
展昭轻声道:“小鱼儿,过来。”
她见展昭的表情严肃,犹豫的走过去,微笑道:“大哥,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