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虽然只是下顿面的功夫,但展昭已经相当疲倦,回到房中,几乎不想说话,惟恐沈晗担心,依旧强打起精神,微笑着听她说话。沈晗铺好床后,将他扶到床上,忽听风声转剧,又忙着关窗,看着厚厚乌云将明月阻挡,道:“大哥,要下雨了。”
展昭见她又捧着铺盖被褥要打地铺,便阻止道:“晗晗,下雨天,不能在地上睡,要着凉的,到床上来睡。”
她犹豫着说:“我怕扰了大哥。”
“傻丫头,”展昭微微一笑:“你睡在地上,大哥晚上有些不舒服,你也不知,是不是?”
沈晗一想,这倒是的,便将被子抱到床上,在里床铺好。虽然和展昭已经成亲,但同床共眠,对她来说,还是颇为羞涩的。她卸了钗环,一头黑发如乌云流泻,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忽然想起什么,又下了床,笑道:“大哥,有样好东西,要给你看。”
一阵又一阵深深的疲倦袭向展昭,他几乎倦怠得睁不开双眼,那是通向四肢百骸的疲累,就像体内有一个吸血怪物,吸去了他的所有精神和体力。看着沈晗兴奋的笑容,他还是强自撑起身子,微笑道:“什么好东西?”
沈晗打开樟木箱,取出一个古旧的木盒,这个盒子展昭一眼就认出了,是常州老家的。沈晗仔细的打开盒子,甜甜笑道:“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一股温暖流进了展昭的心田,沈晗扶着他,一一拿给他看,那是他童年时的玩具。一个小布老虎,红布做的布身子,黄布做的耳朵,黑布剪成圆圈,缝在上面做眼睛,这是母亲亲手做的。还有一把小小的木剑,一点点长,是父亲在油灯下仔细的削成,忠叔又把毛刺的地方用软布擦了好多遍,一一抚平。这都是带着父母手泽的亲手制成的玩具,有着父母对他的浓浓爱意,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即使这玩具都已陈旧,依旧让他眼眸微湿,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大哥,这是婆婆的银簪子。”沈晗又拿出一块帕子,揭开帕子,是一根簪首刻有石榴花形状的银簪。这根银簪,展昭太熟悉了,母亲一向朴素,虽说幼时,家境还算可以,但是她终日劳作,早睡晚起,极是贤惠。展昭的印象中,母亲别无首饰,黑发上插着的就是这一根银簪。现在时间长了,银簪已有些微微发黑,但是展昭握在手中,还仿佛能够感受到母亲的体温,眼前浮起母亲温婉的笑容,耳边还仿佛是她的轻言细语,向他教导做人的道理。他一向与母亲最为亲密,母亲去世后,展昭感到心间空落落的,在没有可以牵挂的东西。在月娘殇后,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更强烈了,直到遇到沈晗,才把那块空,弥补了起来。
“这是常州大嫂保存好的,常州大嫂说了,大哥纵然在汴梁做到了三品官职,但大哥心里总有一块地方是缺的。大哥七岁时就送到孟师父处学艺,别人的孩子七岁还在母亲怀里撒娇,大哥已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了,婆婆在世时,最舍不得的就是大哥,每每探望大哥,都是脸上忍着,心里却痛着。所以,晗晗挑了一些公公婆婆为大哥幼时做的玩具,和婆婆生前戴的银簪子,也好让大哥,能有个孺慕之思的念想。”沈晗温柔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