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白玉堂道:“这么多菜,再来几个人也够了。小鱼儿,帮白五哥支桌子。你们这园子,让你捣鼓得不错,白五哥在花下喝酒,人生大乐啊!”
沈晗脆生生的应道:“哎!古人有秉烛夜游,飞羽觞而醉月。现在是大白天的,白五哥只能飞羽觞而醉日了。白五哥,你天天呆在我们家,我天天给你打好酒,做好菜,汴梁的好菜轮着给白五哥转过来。”
白玉堂笑得桃花眼中满是浓浓春意:“小鱼儿啊,白玉堂知道你的司马昭之心,你是要我每天给你们家猫儿送礼是不是?所以把你白五哥给拖住,对不对?展昭,都说你们家沈晗憨憨的,我看一点儿也不,这姑娘打得好算盘。”
沈晗给白玉堂说中心思,脸上飞红,展昭站起身,一把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怀中,眼中满是柔情,道:“泽琰,不许欺负我们家晗晗。难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给你做菜,我们家晗晗的手艺,并不比会仙楼的厨师差多少。”
“好好好,夫妻两人一搭一档,白玉堂说不过你们。”白玉堂笑着帮沈晗支桌子,又看着菜道:“小鱼儿,白五哥又让你送了一个大花腔,这清蒸桂鱼,河虾,清清淡淡的,不都是你们家猫儿爱吃的吗?”
“没有没有。”沈晗生怕得罪白玉堂不给展昭运气,忙道:“白五哥,王伯去会仙楼买的卤鸭,角炙腰子都是白五哥爱吃的呀,真的真的。”她怕白玉堂生气,急得汗都出来了。
展昭温柔的拍拍她的肩,柔声道:“晗晗,白五哥和你开玩笑呢。”又对白玉堂道:“泽琰,晗晗心实,你对她说什么她都信的。”他勾起心事,眼神中的光华微微淡却,放缓声音说:“以后,不要骗她。”
“猫儿发了话,白爷还敢说什么?”白玉堂又去拿酒,道:“小鱼儿,看你这丫头,酒盅都不准备。让你白五哥……。”忽然悟到,往常展昭好时,还能和他推杯换盏,今日里却和谁喝去?沈晗原就是让他一个人喝的,知道他酒量甚剧,这一瓶酒就让他包了。但这丫头也太傻了,展昭不喝,就让他一个人抱着酒瓶子不成?她实在是眼中只有展昭。
沈晗忙道:“我去拿,白五哥,你稍等。”又想展昭不能喝酒,灵机一动,想到今日里樱桃有很多,去榨樱桃果浆去,便欢欢喜喜朝厨房中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展昭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恬淡平和,白玉堂道:“展昭,我已经给陷空岛几个大哥去信了,你知道大嫂是洛阳神医的女儿,他们家老子的大半医术她都学到了,比你们开封府的公孙策都厉害。也没个几天,他们会过来的,你那伤,让我大嫂给瞧瞧。”他眼中是难得的认真:“你们家那条鱼,没你怎么活得了?只要有希望,都要试试。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她。”
展昭点点头,他知道闵秀秀医术高明,但连王大国手都束手无策的伤情,希望实在是渺茫的。可是他不忍拒绝每一点善意,更何况,白玉堂说得没错,沈晗执着的相信他会好起来,为了她,他也得把各种靠谱的不靠谱的都试一试。
沈晗笑吟吟的走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瓶清淡甘芬的红艳艳的液体,白玉堂奇道:“这是什么酒?小鱼儿,你有什么私藏不成?”
她笑着看了一眼展昭,道:“这是我大哥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喏,我还特意备了一个好看的琉璃杯,白五哥,你和大哥又能像往常一样尽兴了。”
白玉堂觉得好奇,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甜甜的,怎么没有半点酒味?”
沈晗笑得欢快:“连白五哥都骗过了,大哥,你尝尝。”
展昭喝了一小口,扬起眉毛,眼内星光流转,笑道:“晗晗,是樱桃果浆对不对?”
“还是大哥聪明。”沈晗欢笑道:“白五哥,别不服气,你比咱们家大哥,就差了那么一小点。”
桃花烂漫,春风淡荡,爱妻在侧,挚友在旁,想起三月前,在襄阳是如何的惊险跌宕,艰险莫测,每日里都要保持过人的警觉和随时都会被窥破身份的危险,只能在临睡前,心中想一想这姑娘。现在这样的平常温馨,真是弥足珍贵。展昭的目光不移沈晗左右,沈晗一直低头为他剥虾,不时相视而笑,两情缱卷连白玉堂都能感到醉人的甜蜜。
白玉堂很少有正经的时刻,此时却举杯而祝:“白玉堂祝福贤伉俪举案齐眉,白头到老!”展昭沈晗含笑接受了他的祝福,沈晗道:“祝白五哥早日找到白五嫂,让我和大哥来陷空岛好好喝顿喜酒!”
午饭过后,沈晗服侍展昭上楼睡午觉,自己也伏在桌上打了个小盹。展昭醒来时,她看到日头尚好,天气暖和,展昭的精神也不错,便打了盆热水,找来干净的中衣,为展昭擦个身。
展昭有些尴尬,道:“晗晗,还是让王伯来吧。”沈晗笑道:“王伯粗手粗脚的,又年纪大了,怎么行?大哥,晗晗是你的娘子,这些事晗晗不做,谁来做?”
还是被惊到了,展昭的身体上有几道错综的伤痕,虽然好几年了,但疤痕终究是留下了。荆无命用铁爪抓伤的一道最是狰狞,沈晗轻轻的用手巾擦着,泪水不禁涌了出来,展昭安慰的拍拍她手,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可惜,那个叫莫愁的女孩子展昭没有救出来。”
莫愁,那么善良的一个好女孩,最后死于王伦的剑下,想起来,总是痛心的憾事,办案这么久,确实有许多无能为力的遗憾,见了那么阴暗面,展昭的心肠,却是越发柔软,越发的珍惜维护苍生的和平。
沈晗不语,她的注意力在展昭左肩的那道伤痕,她知道,那是孟春妮刺的。当时刺得颇深,又是孟师父死于非命的日子,展昭没歇两天,就忙着师父的案子,再说当时心情极不好,影响了伤口的愈合,化过脓发过炎,所以这道伤痕比别的深。沈晗定定的看着,用手指摸了摸,然后,什么也没说。
等到伺候好展昭更好衣,她给展昭洗脚的时候,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上一句:“孟春妮的心怎么这么狠?”
展昭微微一惊,沈晗性情柔软善良,从不记恨别人。即使傅蕴锦刺得她差点没命,她也念着她的好,有时还说不知她在岭南适不适应那里的天气,这样冷冷的口气,是从来没有的。他没想到沈晗已经知晓了他中毒的事,便温和的说:“晗晗,事情已经过去四年了,春妮,当时也是师父刚刚亡故,展昭又拒绝了亲事,她年纪小,也不知如何处理,不免冲动。展昭无怨。”
沈晗帮展昭擦着脚,低着头,情绪很不好的说:“她就是坏人。”
“晗晗!”展昭的声音严肃起来:“不能这样说春妮!”
沈晗默不作声,轻柔的为展昭擦干脚,让他半靠着。一般来说,白玉堂的真气只能支持两个时辰,下午过后,展昭的精神就很不好,她也不敢顶嘴,但始终,也不肯收回这句话。默默的端起水盆,往外走去。
展昭叹了口气,他想,沈晗的父母是死于范阳手下的,范阳总是春妮的驸马,难怪沈晗对春妮的看法不好。但是,春妮毕竟是他师妹,也是他的亲人,沈晗和春妮也避免不了不见面,这样总不是个办法。等到自己有了点精神,再和她慢慢说。沈晗虽然有时会耍小性子,但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
还真是巧,过了没多少时间,春妮就来看展昭了。沈晗在厨房看见她往楼上走,一身颇为精致的宝蓝罗裙,裙幅纹丝不动,颇为优雅,后面跟着一个侍女,施施然的上了楼。沈晗见她进去,便在厨房中坐下了,却是越想越呕,越想越恼,想不是为了她,展昭也不会中毒,她还从容的进来,还这样殷殷关心展昭。轮到谁来,也轮不到她。沈晗的脾气,是柔软中带着倔强的,在厨房中转了转,看到粥好了,黄昏的日头带着夕阳的光芒,淡淡的金色流连在灶头。她把炖粥的瓦罐取下来,盛了一碗,往楼上走去。
春妮正坐在展昭的床头嘘寒问暖,他们本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所以神情颇为亲密。沈晗走进来,春妮倒想招呼一下,没想到她看都不看,径自走向展昭,柔声道:“大哥,粥好了。”
春妮略略笑了一下,欲接过来,道:“沈姑娘,我来吧,这些天,累着你了。”
“不累,大哥是我丈夫,伺候大哥是我应该做的。”沈晗低着头,捧着粥,认真的看着粥上面的热气,又特意加了一句:“太平公主,我现在是展昭的夫人,麻烦你称我展夫人,不是沈姑娘。”
沈晗为人热情,从不会给人看脸色,别人如何称呼她她更是无所谓,王伯是开封府的老杂役,包拯派来展府做些杂活,一直唤她“小鱼儿姑娘”,她也总是开开心心答应。相反,她还不太适应“展夫人”这个称呼,但是在春妮面前,她就要强调这个身份。今天这几句话,也是她心中实在气恼,便冷冰冰说了出来,但还是不敢直视春妮,是看着粥说的。
这情形,春妮也看出来了,沈晗不欢迎她,便尴尬的笑笑:“我也该走了。”
展昭忙道:“怎么刚来,你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