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繶见她伤心，也沉默不语，但注视她的目光却有着深切的关切，沈晗见他如此，想着是自己的不是了，便莞尔道：“但是我有大哥，是不是？繶儿，你瞧，我也有你没有的。我的大哥，可是天下最好最好的大哥。”

她提到展昭的时候眼中顿时亮起两朵灿烂的花儿，娇靥中，也漾起丝丝笑纹，明艳犹如三月桃花。包繶心中百味杂陈，但是他善良平和，犹如明净的，没有半点杂质的湖水，对于沈晗的喜爱，他是远远的守望，从来没有一丝占有的心理，就像守望着自己的一个最美的梦境一样。看到沈晗这样娇俏动人的神态，他的心也跟着剧烈的跳了起来，两颊温度上升，便低首，整理着桌上的书卷。

沈晗也帮着他整理，包繶的书房简单，明洁，光线明亮，种着两盆素心蕙兰，清香淡淡，沈晗看他的书卷多是四书五经，甚感无趣，随手翻了翻，露出调皮的笑容：“繶儿什么时候考状元啊？”

包繶赧然一笑：“沈姐姐说笑了。”他看了看那些书本，有些无奈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但是为了不辜负爹爹的期望，所以也勉强自己看进去。”

“嗯，”沈晗随意的翻了翻道：“听人说，经世济国的学问，都在这里。不过我师父说，这些学问枯燥的很。”她师父还说了难听的话，在这里，她就不便向包繶说了。又好奇的看着包繶的书架，忽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几卷书笑道：“这书，大哥也爱看，有时还会吟诵，他那房里就有。他还爱李太白的和杜甫的诗，大哥常说，读李太白的诗，真让人意气风发，最好上天摘星下海揽月，自由快活仗剑天涯；读杜甫的诗，却又深深同情苍生苦难，恨不能化身为杜甫同时代人，能救得几个百姓是几个，打得几个贪官污吏是几个。”

包繶顺着她的手看去，把书抽出来，原来是楚辞和诗经。这是文辞典丽，异彩纷呈的作品，不乏浪漫主义精神。包繶暗道：“展叔叔英武之中带着儒雅，总是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娘说他是如玉君子，却原来他闲暇之余喜欢看这些诗篇。一个人的阅读，决定着精神层面，展叔叔为人嫉恶如仇，可是又对黎民百姓深深同情关怀，这样炽烈的情怀与他平时的个人修养很是分不开的。”

包繶体弱，除了读书外，也没别的什么爱好。与虚弱的身体相反的是，这少年的头脑尤其清明，他在静静的观察着这个世界，温和与孱弱使沈晗对他怜惜爱护，也因为年龄相近，说起话来无拘无束，包繶总在倾听，却在关键时说上几句话使她茅塞顿开忧愁皆消，所以她很喜欢和包繶谈心。

她又翻着诗经道：”这书我喜欢，师父教我念过。“说到师父，她又叹了口气，心中溢过浓浓的思念，低声道：”师父不知道是否原谅我了？她的性子，一定是不愿意轻易原谅的。以前在庐山时，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过中秋，师父会给我做上一个月饼，她自己做的，里面有玫瑰，胡桃仁，枣泥，红豆，很甜很甜的。还会给我做一件新衣服，师父自己做的，很漂亮。”她感到眼泪又快流了出来，赶紧道：“我今天怎么啦？怎么总是想流泪？”

包繶温和的看着她，眼中皆是深深的悲悯，道：“沈家姐姐，如果你想哭，就哭吧。今天是中秋，想起亲人，是难免的。”

沈晗使劲的把眼泪倒咽下去，低首翻着诗经，心想，今天是在大人府中过节，待会儿眼睛红红的，大人夫人见了，必会相问，总是不好意思的。大哥这几天奔波劳碌，赶着回来陪我过节，要是他见到我伤心，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不会开心。我一定要让大哥开开心心，也不能搅了大家的兴。

她硬生生的把眼泪收回去，装作埋头翻书的样子，看到一篇，便止住不翻了，认真的默读一遍，嘴唇微扬，顿时绽开甜美的微笑，道：“繶儿，你看，这不说的就是大哥吗？”

包繶和她并肩站着，看到那篇是诗经中的卫风淇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