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缓问道：“师父年纪也大了吧？也需要展护卫的赡养吧？”

展昭宁静道：“父母之恩，昊天罔极，展昭却不能报答之万一，这是为人子的最大遗憾。哥哥对展昭的手足之情，骨肉亲爱，牺牲自己而成全展昭的大恩大德使展昭每一想起，就有锥心泣血之痛。好在，上天垂怜展昭，能够在师父和嫂嫂侄儿们身上弥补之万一，”他的话音有些停滞，眼中有水光闪烁，很快的，仰头喝了一口酒，片刻，方平静下来，道：“也是展昭的福气。”

众人一时沉默。这个来自江南的青年，肩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的年纪，和景休相仿。而景休，沉浸在史书和书画的世界里，悠然的度过人生光阴，前程似锦，自有人为他逶迤开来，那是看得到的荣华富贵一生无忧。想到此，我对展昭不禁有一种微妙的怜惜，可以说，是长姐对弟弟的怜惜。

还是太后打破了沉默，她举起酒，道：“都是哀家啰嗦，惹得展护卫想起了伤心事。好在，爹娘和哥哥看到展护卫现在这般出息，一定在九泉下也快活的很。今日春色芳菲，我们还是不负手中这杯美酒，和这佳日。”

花厅外的桃花开了，浅浅淡淡的红，有的似胭脂，有的似淡粉流云，馥郁的甜香，丝丝袅袅的飘进来。晴日的阳光，明亮的照进了厅中，竹帘的影子，被风和阳光摇曳着，光和影悠悠的缓缓的荡着，把午后拉得温暖悠长。此时，并没有君臣的界限，大家只叙家常，不谈朝事，就连一向严肃方正的包拯，也有了慈和的微笑。那是个带着花香和暖意的午后，每个人都呈现了自己放松的一面，我看到展昭，也露出了温润的笑容，这笑容，竟是和他往常的冷静淡然迥然不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赧然。

他，毕竟只有二十岁。

四

庆历二年，太后在进山途中，被林中巫蛛所伤，唯一解救良药是宫中所珍藏青龙珠。可是，此珠却被人所盗，太后性命危在旦夕，官家心急如焚。御史中丞贾昌朝推荐统领王干，包拯推荐展昭同时追查青龙珠下落。

对于展昭，官家是十分放心的。展昭做事一向稳重精干，又机灵过人，跟着包拯几年，更是历练了不少，况且他在江湖上也有许多朋友，官家是对展昭寄予厚望的，对于王干，他不过是应付贾昌朝的面子。

谁知事情的变化出乎人的意料，据贾昌朝所奏，王干和展昭同时追寻到青龙珠的下落，王干急于携回青龙珠，展昭却一再阻扰，包藏祸心，不知有何意图。

我从没看到官家如此震怒：“太后待展昭不薄，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他竟然如此对待朕！难道说是，借着这事要挟朕，赐他官升几品？或者，达到他想要的任何目的？”

官家一向温和仁厚，但是，宫中人心隐秘，人和人之间，表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充满了防备和不信任。官家失态之余，深深隐藏在性格中的阴暗的一面终于暴露出来。我虽为展昭的行为感到不解，但是我深信，展昭绝不是一个借着事情索要荣华富贵充满私心杂念的人，他的性格中是有淡泊清冷的一面，但是更多的是，刚烈忠义，忠肝义胆。看着愤怒的官家，我亲手捧上煎茶，待他稍稍平静后，我方道：“皇上，展昭如果是这样的人，当年几救太后，居功甚伟，官家无丝毫封赏，展昭可有半点怨言？”

官家语塞，随后，口不择言道：“那是他初进官场，还不懂！”

我看到官家的样子，就像个愤怒的孩子，此时，不能顺着他说，也不能太过逆拂。还真是巧，苗昭容携着公主来瞧我，这是官家唯一的女儿，明丽聪慧，深受官家和我的疼爱。五岁的公主在官家怀中黏糊了好一阵，官家的容颜才渐渐转和。公主天真的问道：“爹爹刚才为什么不开心呢？脸色好难看喔。我不要看见爹爹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