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和我商议下来,决定在慈宁殿设一次小宴。被请赴宴的,是包拯夫妇和展昭。
这是不必记录下来的一次亲密随意的宴请,也让官家轻松了不少。天子,是世间最尊贵的人物,也是最不自由的,一言一行都在言官的谏议和史官的记录之下,稍稍逾越,就被谏官严肃的指出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这也是让官家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这次宴请,没有按照君臣之间的规格,而是如同官家和我宴请皇叔或者弟弟们那样,围坐在太后宫中小花厅的紫檀木圆桌边,也就是说,我们是把包拯夫妇和展昭当做自家人来看待的,如此一来,也表达了我们不能说之于口的感激和情意,想必他们是能够领会的。
官家身穿寻常燕居儒服,我亦是宝蓝色宽袖罗裙加同色褙子,倒是他们三人,齐齐穿了整套官服,董夫人亦是诰命夫人的服饰。别人还不如何,太后先就笑了:“穿成这样,拘束得很。本是自家人话话家常,倒像是换个地方上朝一般。”
太后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董夫人是极为温柔娴淑的妇人,目光柔和,语调轻缓,知书达理,和包拯的不苟言笑形成对比,包拯需要的就是这样温良贤惠懂得分寸的妻子,她比我年长许多,太后在包府也多亏她的精心照顾,彼此也熟识,因此谈起家常,十分投缘。
展昭坐在包拯身边,我暗暗观察,包拯待展昭犹如子侄,神色话语之间都十分维护。虽然两人一口一个“包大人”“展护卫”,但我注意到包拯看展昭的目光,就像是慈爱的父亲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子一般。
我不禁低下头,微微抿嘴,无声的在心中笑了一下。我们三人,是母子子媳,他们三人,倒像也是父母带着儿子赴宴一般。太后说的“自家人”,倒是不错的。
坐在展昭的对面,我清楚的看到了他的面容,墨玉似的眉斜飞入鬓,一双星目湛亮有神,薄唇微微勾勒出恬淡的笑容。他沉默寡言的端坐着,大多数是听官家和包拯谈话。官家也注意到他的拘谨,便笑道:“听说展护卫的酒量不错,今天,是皇后亲手酿的瀛玉美酒,展护卫一定要多喝几杯。”
听说是我亲手酿的酒,他便恭敬地向我致谢。我倒是有些赧然,虽然身为中宫皇后使我轻易不泄露半点喜怒,但是,我毕竟没比他大几岁,也是年轻的女子,他这样郑重的致谢还是让我有轻微的羞涩,何况,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能让人引起好感的男子。
他的言辞很是雅驯,态度也恰到好处,不禁让我有微微好奇。从他清俊的外表,我实在看不出他有何绝世武功,他的言辞,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儒士。我礼貌的颌首,以长姐对弟弟的亲切相问:“听展护卫的口音,倒是带着点南方口音?”
他恭敬作答:“展昭是常州武进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