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光线昏暗,壁上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照着潮湿灰白的墙壁,也照着傅蕴锦的背影。她躺在铺着草席的板床上,侧身向内,长久的保持着这个姿势,任是禁婆说尽好话,也不肯用一点米食汤水。这时,她又听见禁婆的脚步声,和拿着钥匙打开牢门的声音,她在这脚步声中还捕捉到了属于男子的步伐——稳健,凝重。又是开封府哪个说客,她轻蔑的在唇边勾起一个微弯的曲线,然后,嘴角沉了下来,依旧紧闭双眼,缄默不语。
“傅姑娘,展大人看你来了。”禁婆忙不迭相告:“姑娘快坐起来吧。”
展昭?她心按捺住剧烈的心跳,缓缓转过身子,看到那身着红衣的男子身形挺直,却满面寒霜的望着自己,果然是展昭。她第一个反应是几日未进水食,昔日美貌一定消减不少,下意识的又去整理双鬓,但立刻的,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展昭的目光冷如玄冰,自己的容貌在他眼里根本就是空洞无物。
这是她最最恼怒的地方。被许多男人追捧着的柔媚入骨的沉鱼落雁的美貌,在展昭眼里,视若平常。她的妒火很快的在心底熊熊燃烧,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小丫头,整天笑嘻嘻的草包一样的丫头吧。那个丫头还真是傻,稍稍对她好些,就兜底子一样,就差没把她们家祖宗八代都说了出来。这样头脑简单的丫头,也配展昭?亏得开封府的人还一个个把那丫头当宝似的,谁知她会什么蛊心术?
她漠然的对视着展昭,并不回避他的目光。他嘴角紧抿,眼中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片刻过后,他悠长的调慢了呼吸,青白的指节渐渐松开,负手向后,眼光看着对面的墙壁,努力平静的说:“听说你这几天未进水米。堂审还没进行,你的罪还没定下来,何苦先放弃自己的生命?”
“左右不过是个死字。”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我总是要给沈晗偿命的。展大人,这不也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你希望看到我死是不是?何必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沈晗没有死。”展昭的声音里不带半点温度:“所以,你不一定会被判死罪。”
“沈晗没有死?”她惊诧的说:“那一刀,她竟然没死?”
展昭终于按捺不住怒气,霍的走向前来,眸中的怒意,似要飞溅出来,冷声道:“你是不是很遗憾?她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姑娘,视你为闺中密友,没有一点点防备,全心全意的信任你,对你付出了她能做到的所有的友好,可是你却要置她为死地!你可知,她直到今天还不能下床,连动一动都困难,她到底和你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对待她?”
傅蕴锦微微垂下了头,但,只是瞬间,她很快抬起头,扬起下巴,带着桀骜和不逊,和冷得像冰的目光,冷笑道:“我必须杀了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是她傻,我从来没有对她付出过一丝一毫的友情。在我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朋友这两个字,只有利益,结盟或者敌人。她是个太好的被利用者,她就像个白痴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什么是防备,我原来可以通过她清楚的知道开封府的一切,达到我的目的。可是她的背后有你,展昭,你是只嗅觉太灵敏的鹰,你的鼻子可以闻到一切危险的气息。我害怕你,我要躲过你,所以我乘着那个雨夜下手,没想到你还是会忽然折回。只怪我粗心大意,遗落了那个耳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耳环被沈晗认出来,我不会暴露我的身份,我的养母不必孤掷一注,仓促的实现我们的计划,以至于,被你们——一网打尽。”
“在她认出你的耳环之前,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展昭剑眉紧蹙,双目中怒意丝毫未减:“进入开封府的人,又是那样来历不明,怎会轻易放过?傅蕴锦,你把开封府看得太简单了。开封府历经风雨,能够屹立不倒,自有他的道理。想杀包大人的人何止万千,又有谁能够得手?”
傅蕴锦冷笑道:“是,我犯了错误,我低估了开封府,我更低估了你对沈晗的感情。你时时要把她护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害怕她受到半点伤害。对于接近她的人,你都会报以不信任的目光。展昭,你实在太机警,江湖上流传了你的很多传说,看来,并非杜撰。我承认,我输得彻底。可是,”她的唇边泛起一丝罂粟花般妖艳的笑容:“我能够在你眼皮底下把沈晗刺成重伤,也算是,小小的胜利了一回。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那么辛苦的保护着的宝贝,会在你面前,一点一点的碎掉。这个场面,一定让南侠的心很痛,是不是?”
“丧心病狂!无可救药!”面对着这个笑容诡异的女人,除了这八个字,展昭觉得已经找不到别的字词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