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向沉静谦和，除了自己领导的三军御下甚严，别的几队禁军他相待甚是客气，这位万胜军中的小吏还是第一次见到展昭发火的样子，不由满脸通红，唯有讷讷。展昭望了他一眼，放缓了口气道：“你先回去，我府中还有些事要料理，随后就来。”

脚步迟缓的走进园子，犹豫了片刻，推开门，包拯和公孙策犹在，对着包拯施了个礼，道：“大人，殿前司有急事，属下必须立即赶过去。”

包拯颌首道：“展护卫放心去吧，小鱼儿姑娘的伤病，本府自会派人照料，展护卫不必牵挂。”

展昭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到沈晗床边，她依旧全无知觉，只有微微鼻息，才有生命迹象。展昭轻轻把她露在被外的手放进去，站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上次沈晗给他的玉佩，放在她的枕边。

他以前单身一命，从无牵挂。但今日，这姑娘的安危牢牢地攫住了他一颗心，她还是生死未卜，他却不得不走。殿前司这一次闹事，没个几天功夫处理不了，但这几天，正是她的危急关头。如果他回来，她……，展昭无法再想下去，但明白，如她好的时候，一定笑吟吟的说：“大哥，你放心去吧。小鱼儿明白，你是属于天下的。”

她始终，是知道他，明白他心里想什么的。她始终，是站在他一边的。她始终，是他无论做什么，她都信任，都了解，都释然的。

果断的回头，一撩衣袍，阔步走出去。直到闻到那药草的香，才惊觉，眼中的温热。但依旧，不停步的往前走，唯恐一回头，这步子就滞了。

十三

这次万胜龙猛两军士兵的赌博聚众闹事，李昭亮大为光火。他是明德皇后哥哥李继隆的儿子，既为皇亲贵戚，又是将门之子，有英雄胆识，但亦刚愎自用。保州兵叛时，曾不持甲盾弓矢，带轻骑数十人，招降叛将。但亦在遣叛卒时，把美貌女子纳为家奴，被欧阳修狠狠弹劾了一番。因是外戚，仁宗给庇护下来。他脾气暴躁，但治军甚严，寻常人等不放在眼里。

对新晋为副指挥使的展昭，李昭亮还算是看得起的。第一，因为展昭是仁宗亲口赐封的，绝无仅有的第一人，又有“南侠”的美名，在开封府协理包拯又出生入死，擒凶缉盗，每一件功绩都是实打实干出来的。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口碑极好。今上和皇后也十分欣赏，太后更对他爱护有加犹如子侄。李昭亮虽是武人，但也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的恩德来自太宗真宗两朝，今上虽然看顾，但到底是乌衣巷口夕阳斜了，展昭圣恩正隆，还是拉拢尊重为上。二来展昭是从殿前司都虞候的职位上上来的，也算是殿前司的老人了，殿前司一帮士兵对他是极钦服的。但他生性淡然，不拉帮结派，也不树立自己的亲信，除了管理自己亲率的三军，对别的事情从不指手画脚，话也极少，充分尊重李昭亮的地位。李昭亮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脾气性格，除了展昭，能够共事如此和谐的还找不出几个。要是和展昭都闹矛盾了，今上淡淡的一句话：“连展昭你都处不来，我还到哪里再去给你找一个副指挥使去？”还不把他堵得无话可说？

这一次万胜龙猛两军的闹事也是积弊已久。前面的副指挥使李用和是今上的舅舅，太后的亲弟弟，原是京中卖冥钱的小生意人，昔年太后重新入宫，母子相认，仁宗为了弥补心头的内疚，把这小生意人一路提拔上去，直到成了殿前司副指挥使的高位。他本是老实无用之人，既不懂权术，也不会统率管理，殿前司的军士都是武官，看不惯他，都放在脸上，不但言语中讥讽，而且李用和有何命令指示，是一概不听。李用和的优点唯有忠厚二字，也明白自己的职位不过因为是外戚而取得的，一无能力二无实力，难怪这班军士不服。所以得过且过，由得下面闹去，只要不出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