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城门,沿着河边又走了一段,五月里,佳木繁盛,花香萦绕,阳光如金瀑一般的流在肩头。尉迟庆牵着马,瞧了瞧远方,道:“熊飞,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就在此别过吧。”
“尉迟兄,”展昭歉意道:“这次幸得尉迟兄全力相助,方能一举擒获杏花杀手。只是展某这几日有伤在身,也没陪尉迟兄在汴梁城里好好逛逛,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般虚文俗礼?汴梁这地方,我也不太习惯,太热闹了,这灯火是整夜不熄,且别说是这勾栏瓦子通宵营业,就是晚归的市井小民手上也提着灯笼,这天子脚下,都城繁华,还真是个不夜城。在这儿呆了几天,我还是怀念蜀中的青山绿水,像我这等放浪不羁的人还是回归山水比较自在。可惜啊,熊飞,你也本是仗剑走天涯的人,终被这一身红衣拘得不自由。”尉迟庆叹道。
展昭平静的笑笑:“事情总是要人来做的。汴梁人口繁多,流动性大,上有王公贵族,下有贩夫走卒,人口结构也复杂得很,所以刑事案件也层出不穷。我助着包大人,一同维护这京畿治安,虽然没有以往在江湖这般自由,但看到国泰民安,也觉心中安慰。当年三尺青锋,只能护得一剑之地的公平正义,”他抬头,舒了一口气,眼中是坚毅和坦荡:“而今,靠着律法维持公正,见到百姓冤屈得伸,青天再现,什么苦,什么累都不值一提了。”
“愚兄这几天在汴梁市井闲逛,常听人提起熊飞,那无不是交口称赞。前两年,江湖上还有人误解,说是熊飞学得好武艺,卖于帝王家,是为了求功名富贵。现在这声音几乎绝迹,连陷空岛卢方大侠都对熊飞赞不绝口。高傲如白玉堂者,虽不时要来找熊飞麻烦,但心下还是对熊飞折服的。”
“泽琰不过是带点少年意气,人还是侠义一路。他心中不服展某御猫封号,所以时常要和展某切磋。这样一个朋友有趣得紧,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以前在江湖上的自己,也带着这样的率性,张扬,就好像天上飞的鹰一样。”展昭顿了一顿,很快又微笑道:“只是这几个月倒是没见到他,又不知到哪里潇洒去了。”
尉迟庆道:“白玉堂行迹无定,四海萍踪,他想起你来,自然会来找你的。只是,他那一股不服你的神气,只怕你那小妹子见了定然生气。”
提到沈晗,展昭就不自觉的流露出温柔的语气:“不会的,小鱼儿和他同是性情中人,性格应该相投。且,展昭的朋友,小鱼儿自然也是喜欢的。”
他说得自然,却看见尉迟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唇间带着三分挪揄。展昭有些茫然,却见尉迟庆笑道:“熊飞,说到沈姑娘,熊飞的神情也不同了。纵是铁骨铮铮,也带着三分柔情。也是,熊飞,这些年你走南闯北,出生入死,多少惊险颠簸,是该有个家了。”
展昭刚想说什么,尉迟庆摇头道:“熊飞,切莫说些恐怕耽误人家姑娘的话。倘若熊飞置沈姑娘的一片真心为罔顾,那才是耽误了人家的姑娘。难道你看不出来,除了你,沈姑娘的心中还有别人吗?”
展昭默然,尉迟庆一向视展昭为兄弟,又年长十余岁,是以殷切关心之情,溢于言表:“熊飞,大丈夫处世,当以成家立业为先。成家和立业并不矛盾,包大人虽为青天,但是也有妻有子,尽享人间天伦之乐。公孙先生,王朝马汉无不是有一个温暖的家。你忠肝义胆,受伤受累,辛劳之余,难道真不向往汴梁城中有一盏灯火为你展昭而亮?”
“我——。”展昭语塞了,难道他真的不向往吗?他想起小鱼儿说的话:“大哥守着天下,小鱼儿守着的,只有为大哥点燃的一盏灯。还求大哥回首天下光明时,能记得,有一盏烛火是为大哥点的,灯下,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大哥回来。”这样出自肺腑的深情,难道他真不心动吗?不,如他不心动,为何听到她要回苏州时这般焦急?为何想出各种理由挽留她?
只听尉迟庆又叹道:“这样好的姑娘,如果有一天嫁给别人,熊飞真的舍得?”
展昭默默无言,尉迟庆微微一笑,拍着他的肩道:“熊飞,愚兄知道你的志向,是家国天下。但也不必苦了自己,也不要欺瞒自己的心,希望下次来汴梁,能和阿慧同来,喝到熊飞的一杯喜酒。”
展昭赧然一笑,尉迟庆看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要赶路了。熊飞,傅蕴锦还在外面,你要好生提防。这女子心肠狠毒,心机颇深,做事神出鬼没。她和沈姑娘走得颇近,你要嘱咐沈姑娘仔细小心,切莫着了她的道。”
展昭点头道:“我会关照小鱼儿的,这几天她倒是乖乖呆在府中,哪儿也不去。如她要外出,我定让她紧随左右,不离半分。”
尉迟庆上得马来,拱手道:“熊飞,就此别过。”展昭眼里闪过一丝不舍,怅然拱手道:“尉迟兄,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面?”
“我说过,下次来,要喝熊飞的一杯喜酒。”朗朗笑声传出,金色的骏马飞驰而去。走了很远,尉迟庆回头,还看见那一抹绛红,在风中悄然而立,衣袍的一角,给风飒然吹起,天地之间,那身影是如此的坚强,如此的傲然,也带着,一点点的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