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见展昭谦和有礼,便把知道的都如实相告:“只是说那个女孩子自己爬到他的渔船上,又说腿上有伤,发炎了,现在还发着高烧,一直在说胡话。所以张老汉也闹不清她是哪里人。”
展昭心头狂跳,立刻提起巨阙,道:“有劳大哥带路。”
张老汉的家就在一条破渔船上,船舱内挂着一个破帘子,雪花就从帘子里飘了进来,打在昏睡着的沈晗脸上。
舱内光线昏暗,只见她两颊烧得通红,额头滚烫。张老汉夫妇对望一眼,皆长叹一声。老妇人道:“这姑娘命大,腿上有伤,又在河里游了一圈都没事,可是谁让她遇到咱们这个穷家呢?咱们没钱给她抓药啊。上次抓了那几贴药,就把我的银镯子给当了,下来,可没什么值钱的家当当的啦!”
张老汉也低头叹息,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唤他,张老汉掀开破帘子走出去,只见有几个人站在岸上,中有一位身穿红色官服,器宇轩昂卓然而立的年轻人含笑问他:“老伯,在下展昭向您打听,您前几日是否救起过一位姑娘?”
“是啊。”张老汉呆了一呆,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她的大哥?”
展昭听得“是”,连忙跃上船头,径入船舱,只看见沈晗盖着一条全是补丁的破被子,昏昏沉沉的不省人事。
展昭心头狂喜,犹如得到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他胸臆内千种情绪翻滚,忽有一种紧紧抱住小鱼儿的冲动,但是千回百转,不过是温柔一唤,这才发现,不觉已湿了眼眶。
沈晗听到他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展昭温润的笑容,不相信似的怔怔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言道:“大哥,我是不是在做梦?”
“傻丫头,”展昭温煦笑道:“大哥找到了你了,带你回家。”
沈晗想说什么,但只嘟囔了一声大哥,安心的一笑,又沉沉睡去。
展昭一摸她额头,烫得惊人,又掀开被子看看她的腿,却见伤口处已经红肿流脓。他心急如焚,取出一锭银子放在张老汉手中,道:“老伯谢谢您救我妹子,我这就带她回去。”
张老汉喜道:“这姑娘总算命大,她梦里一直在唤大哥,终于等到你了。”
展昭心内一酸,脱下披风,紧紧裹住沈晗,他左手不能用力,单手把她抱上马车。这动作之间,触动了沈涵腿上的伤口,她微微蹙起眉头,睁开眼睛,看到展昭坐在她身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便紧紧盯着展昭,不敢眨动半分。
“小鱼儿,快闭上眼睛休息。”展昭柔声道:“睡了一觉醒来,就到开封府了。”
“闭上眼睛,大哥就不见了。”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涩声道。
“傻丫头,大哥这回一步都不离开你,就在你身边。”展昭轻轻握住她手,薄唇微勾,一抹恬然安定的笑意流于唇边。
沈晗昏昏沉沉又睁开眼睛,确定展昭就在身边,方微微一笑,安然睡去。
如她醒来,可以看见展昭大海一样温柔深邃的眼光,没有离开过她半分。
展昭连夜赶路,黎明之际带着沈晗回到开封府。包拯和公孙策深知沈晗在展昭心目中的位置,特意选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让沈晗养病,由马大嫂日夜照顾,公孙先生精心为她治病疗伤。而明澄知道沈晗平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为了将功补过,他特意进宫一趟,觐见太后顺便讨要最好的金创药。
明澄一张甜嘴平时颇讨太后喜欢,他为人随和热闹,每次来都大讲宫外各色见闻,还总是带些新鲜奇巧的东西进宫,不管尊卑都有份。所以上至太后,下至宫女都很欢迎他。这次太后正和安乐公主玲珑吃茶闲谈,忽听常王觐见,忙不迭欢喜的直叫快进来。
明澄对太后行了礼,安乐公主缠着他说:“堂哥,这一次给咱们带来什么好东西?”
明澄苦笑道:“还好东西呢?太后,这回侄子要问您要一样东西,您可一定得赐给我。”
太后吩咐人奉上喷香的龙井,慈祥笑道:“明澄,哀家还这儿有你看得上的东西?你这杭州小王爷,什么没有?四季蔬果,龙井丝绸,居住在人间天堂,咱们宫里没有的你都有。”
明澄忙道:“太后这样说可是折煞明澄了,但这回明澄厚着脸皮也得开口。太后,您老这儿有最好的金创药琼花玉肌散,您可千万得赐给我一盒,我还等着建功赎罪哪!”
“喔,堂哥,”那来自民间的玲珑公主依旧脱不了调皮本性,笑道:“你这回犯下什么大罪了?”
“哎。”明澄叹了口气,道:“我这回,都差点挨了展昭的拳头。”
听得此语,太后和玲珑都吃了一惊,明澄差点挨展昭的拳头?展昭为人谨严守礼,谦和仁厚,从不仗武欺人。对待黎民百姓尚且如此,怎会不识高低,如此鲁莽的对待明澄呢?太后一向持重,也不禁“啊”了一声,玲珑更是心急难熬,拽着明澄的胳膊,直道:“堂兄,你快说怎么回事吗?”
明澄把经过说了一下,看到太后和玲珑专注的目光,他更是格外的兴致盎然,说得口沫四溅。太后听得直叹息,道:“这孩子这次又受了重伤,他的身子怎么受得了?十年前,我刚认识这孩子,他送我去包拯的府里,那时候,这孩子意气风发,唇边常常挂着孩子气的笑容。如今,十年了,我难得看见这孩子,只感觉他的话比以前少多了,笑容也淡了许多,人也比以前瘦,这孩子的辛苦大家心里都明白,皇上也常常感叹,只是开封府实在少不了他,皇上也少不了他。也好,这次他对这个女孩儿这样好,不知可有成家的打算?”
玲珑撅着嘴说:“他才不会成家呢!太后不是特意牵他和太平公主的红线都没成吗!金枝玉叶的他都不要,可见他这个人的眼光有多高!那女子是国色天香吗?”说话中带着几分酸意,明澄听了出来,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江南女子,有几分天然秀丽。当然,和公主您是没法比的。”
玲珑展颜一笑,道:“那她有什么好,能吸引展昭?也许展昭对她不过平常,展昭对谁都很好的。连一个小叫花子他都当做自己弟弟妹妹一样看待,何况是重要证人?展昭这个人在何时都是以公为重,他差点打你,是因为你把苦主都给搞丢了,这案子怎么破?他是急这个,我的好堂兄,明不明白?”
这回,连太后都听出了玲珑的醋意,她笑着摇摇头,温和道:“这一次,开封府又接了什么样的重要案子,非得让展护卫亲自去取回证物?”
“展昭那张嘴有多紧,怎么会告诉我?”明澄自嘲一笑,道:“只是那丫头告诉我,是一些信件,比她的命都重要。那丫头也挺可怜的,全家都被杀了,就剩下她一个孤女去开封府告状。好在她天性快乐,总算熬得过。”
太后叹了一声:“难怪展昭疼她,展昭这孩子心肠最软,哀家知道。等到合适的时候,哀家倒要见见这姑娘,是怎么样的让人心疼。”
玲珑嘀咕着:“还会怎么样?不过是一个头两个肩膀,难道还是天上的仙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