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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章 匠户之家

因为若萤的那一撞,就此落下了一个“拼命四娘”的绰号。

为此,叶氏一直耿耿于怀。因为,最早这个半含讽刺意味的称呼,是从大房那边传出去的。

若萤是个小女孩儿,后头还要嫁人,落下这么个粗野蛮横的名声,势必会影响以后的择亲婚姻。

细想来,她的大妯娌还真是用心险恶、睚眦必报。

“就没见过冯青萍这么阴险的女人。那是你侄女儿啊,也狠得下这个心?你算计个小孩子有意思么?有儿有女有孙儿的人,就不能积点阴德?”

叶氏一边拾掇着炕上的东西,一边絮絮叨叨。

妾室香蒲一边打着下手,同样愤愤不平:“大太太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红口白牙明明一口一个‘拼命四娘’地叫着,你得问她的时候,就能不承认!什么事儿都往下人身上推。下人们嘴巴不牢,那是做主子的治家不严,疏于管教,她敢说跟她没关系?不是她教唆的,难不成是老太太授意的?也别怪咱小人之心,换个话说,要不是主子默许怂恿,那个奴才敢大张旗鼓地胡吣?好不好四萤儿还是他们的半个主子呢!”

顿了一下,犹不解气:“让这样的当家,迟早得出事儿!”

叶氏扭过脸来,恨恨地训斥道:“出了事儿,你以为你跑得脱?”

话音未落,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快别说主子不主子的话,咱们这样的,哪赶得上老宅里的奴才。”

香蒲拍马屁没能拍到马腿上,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干笑道:“知道,唇亡齿寒嘛……不过,四萤真是好样的,就那么随口一问,就把大太太的里子面子全扫光了。小孩子记仇,弄不好这件事四萤能记一辈子。”

“我倒宁愿她记得的都是些好事儿……”

想起那天的事儿,叶氏一丝高兴也无。

她也没想到,女儿会那么“蛮”,当着一大家子的面,哪壶不开提哪壶,别的通不记得,就光记得那一垄地了。

这算是“现世报”吗?

难道那仅仅是她的随口之言吗?那也太赶巧了吧?

大太太拿她行男子礼说事儿,含沙射影地说她“回错了魂儿”,被个男孩子上了身。

这话别人不明白,叶氏却心里锃亮:大妯娌这话,是在揭她的疮疤呢。因为她跟丈夫成亲多年,愣是一个儿子也没能养出来。

冯氏这是在对她明嘲暗讽呢。

叶氏当时又气又急,可也百口莫辩。怎么辩?首先,自己养不出儿子这种事能不提、就不提。其次,闺女若萤的举止确实就是有问题。

从前她不是没教过孩子最基本的礼数,可怎么一觉醒来,萤儿竟似连自己是个女孩子都忘记了?

当面和大太太对质显然是不智的。一来,会给众人一个“不贤惠”的印象,平白惹老太太嫌憎,二来,就算问若萤,她也未必肯说。

要说萤儿还是她的萤儿,大概也就是这个脾气了。那孩子仍旧像从前一样,千唤不一回。说傻吧,指使她做什么,她都会去做。可要说不傻,很多时候她又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清醒的还是糊涂的,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说她回应大太太这件事吧。几乎不动声色地就戳中了大太太的痛处,也把那件被众人假装已经忘却了的意外事件轻轻松松地挑在了台面上,既甩了对方一个嘴巴子,让大太太有苦难言,更让所有心里有鬼、妄图看三房的笑话、让三房难堪的人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巴。

结果很是大快人心。

大太太只能做出大度的模样,自我辩解道:“果然是小孩子,心眼儿小。一垄地而已,你大伯岂会占那小便宜!”

是啊,童言无忌。所有的孩子都会犯错、不会说话,作为长辈,若跟个小孩子计较,岂不显得心胸狭窄?

想到这里,叶氏迟疑地问香蒲:“你有没有觉得萤儿哪里不对劲?”

跟以前相比,似乎那里不一样了,可她又实在说不上来。

香蒲自来大咧咧,闻说笑道:“依我看,倒时比以前更懂事儿了。小孩子都这样,病一场、长一点心眼儿。她原本就是个怪脾气,跟谁都不像。姐姐想要她怎么样呢?”

“你说的,倒也是。”叶氏暗中松口气,眉眼由衷地松散开,“有时候,我倒是希望她能跟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该吵就吵,该闹就闹,孩子嘛!你们都说她傻,却不知也就这个孩子最省心,几乎就没让我操过心,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家里那三个加起来,也没她一个体贴父母。”

香蒲吃吃笑起来:“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不省事儿的,吃喝拉撒,稍有不对就要哭哭啼啼。像二姑娘这么乖巧的,天底下也没几个吧?她体贴、她懂事,那是姐姐的福气。就赶说书的说的,有些孩子生下来,是跟这一世的爹娘讨债的。像咱二姑娘这样的,大概就属于生来还债的。可能是姐姐或者是爷前世做了大善事,积下来的阴德。”

“你们爷?就凭他?浑身轻得刮不下二两肉,有点福气也早抖擞净了!你还真看得起他!”

“那是我男人,管我吃喝穿戴,有求必应,我不看他,看哪个?”

“你也就那点出息了。整个合欢镇都不拿他当个人看待,就你慧眼识珠。”

“珍珠米珠草珠,反正都是珠。我跟爷可是两情相悦情比金坚,谁也别想挑拨离间……”

妻妾二人正贫嘴之际,只见大姑娘若苏轻手轻脚出现在门边,手里抓着绣花棚子,上面的两朵草花逼真得像是要滴下露水来:“娘,四萤回来了。”

这声娘显然喊的是叶氏,因为她的生母香蒲姨娘就跟没听到似的,仍旧在叠一架蚊帐,压实再压实,然后用一根带子绑了,放进大花布包袱里。

叶氏这时已经一偏腿,滑下土炕,轻提裙摆跨过门槛,穿过正间,站在了低矮的屋檐下。

目光所及,先是看见了台阶上摆着的一把新鲜韭菜,一根麻绳拴着半斤油汪汪的五花肉,还有一幅猪肠子,承在两片芦苇叶子上。

若萤正就着铜盆洗手,袖子上还沾着早上的露水。总角上挂了好几颗青色的苍耳。

“没割着手?”叶氏朝她的手飞了一眼。

“嗯。”

“镰呢?”叶氏朝南墙上瞅了两眼,看到了石头缝里挂着的镰刀,放下心来,“挂紧了?别掉下来打到脚。”

其实她纯粹是在自说自话,对于这种问题,若萤一向都不予理会。她的态度表明了她的意思:你若是不放心,就自己过去看看。再不放心,就别使唤别人了,自己做就是了,糙好都怨不到别人身上。

叶氏倒也没去查看镰刀挂的牢固不牢固。

不知为什么,若萤做事儿总是让人很放心。

也许是做惯了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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