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的色泽渐由灼目的明亮变作深沉的暗红,隐没在天际的层云之中。
“戎国的左贤王游猎时从马背上跌下去,所以这次来大周的使者,不得不换成了他们的右贤王。”梁春桥抱头哀嚎道,“戎国这两位王爷素来不睦,喜好也极不相同,本来事事都准备的差不离了,现在又得重新开始。”哭丧着脸,“今日可是上巳节啊。”
冯素贞秀美的脸上带起一丝好笑之色,温和道:“梁兄莫急,少英将流程重新整理了一遍,中间大多数不必重来,只有些许细节,还要再次调整下罢了。”
梁春桥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少英你说的可是真的?”
“少来。”邓崇成揉着肩膀,冷哼道,“你不是知道少英为人,必会帮你整理,才故意对她诉苦的么。”
梁春桥打了个哈哈,立时换了个话题道:“不过说起来刘玉龙刘兄,他今日人虽一样没来,却将公务处理好令人送来,倒是有些意外。”
周少陵从案牍中抬起头,瞧了冯素贞一眼,目光中斜挑出一点笑影,温声道:“这恐怕等问少英,之前着人去刘兄府上时,与他说了些什么。”
注意到同僚的目光,冯素贞仍旧一派温文尔雅,不疾不徐道:“之前宫中曾有流言,刘兄是为了避忌拙荆才在家中称病,不才回家时提到此事,夫人她心有不安,特地令在下去问个清楚。”
“你夫人……”梁春桥满脸槽多无口,你夫人那不就是天香公主吗!
几个年轻官员在心中不甚真诚的同情了吧刘玉龙,同时许下希望他好生养病的愿望,便继续埋首于公务之中。
时至佳节,连月色也比往日更显清谧,虽然戎国的事临时出了些变故,但礼部侍郎还是颇有人情的没把众人留下来加班。
“……我完全不觉得这算优惠待遇。”梁春桥悲伤的说,眼中几乎闪出了水光,“今天本来就是休沐。邓兄,横竖上巳节晚上没宵禁,咱们一起喝一杯去?”
邓崇成没有接话,他急匆匆的洗了洗手上沾的墨,遗憾道:“必须回去了,今日我偕夫人外出游春,却在中途离开,总得回家中赔个不是。”
梁春桥:……单身狗受到了伤害。
周少陵笑着拍了拍邓崇成的肩膀,建议道:“不然你喊少英一道罢?”
“跟千岁殿下抢人,梁某又不是活腻歪了。”梁春桥撇了撇嘴,挑目斜视,“看来只剩你我了。”
周少陵满脸欲语还休,他先“嗖”的下,快速退到安全位置,才掸了掸袖子,施施然拱手道:“实在对不住,今日高堂嘱咐在下早些归家,也好准备下个月的亲事。”
“……快走,们这群叛徒……”
……
冯素贞笑着与诸人道别,她转过拐角,便瞧见早已等在那里的梅竹。
“今日的事情都在公子意料之中。”梅竹瞧见她时,双眼一亮,几乎摇着尾巴凑到面前,笑嘻嘻道,“那姓赵的真是丧心病狂,居然当真派人去带走自己的女儿。”
“赵夫人到底是官家女子,若非弱点在手,他怎会这么轻易要挟住对方,如此局势下,自然得确保对方始终受己方控制。”冯素贞柔声道,她不待梅竹继续说,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先别说话,等走到一处视野空旷的广场时,才微微颔首,令她继续。
梅竹又将李清婉的做法描述了一遍,睁着一双灵俏的眼睛:“不过殿下这次可完完全全是站在公子这边,梅竹就知道,按公子的人品,谁会真的忍心怀疑您呢。”
冯素贞负手身后,月光在她柔润的靥上镀了层浅辉,她闻言,低垂的长睫颤了下,遮住流转的目光,直到远远瞧见寿安殿的瓦檐,才露出一点笑,轻叹道:“是,殿下的确十分信任我。”
一丝疑虑浮上心头,冯素贞忽然想到,既然那刘文举对她的身份颇有把握,而李清婉曾乔装在外游历,会不会也同样听过些许风声,猜出什么来了?
书房里隐约露出一点灯影。
冯素贞定了定神,示意仍旧一派欢喜的梅竹先回去,自己慢慢推开书房的门,已在腹中打了无数稿子——
“呼——”
“呼呼——”
极富节奏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冯素贞欣慰的发现,公主殿下的睡眠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走过去瞧了眼今天被当做枕头的书,子曰学而时习之在头发的间隙中清晰可见,她忍不住笑出来,凑近了轻声唤道:“殿下?”
“唉?”李清婉条件发射的蹭一下坐起来,左右张望,直到发觉华太傅那张严肃过剩的脸并不近在眼前时,才安心的舒了口气。
冯素贞指了指脸颊。
李清婉纳闷的看了会对方漂亮的脸:“本宫今日观驸马的气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如花似玉出水芙蓉……”
冯素贞眉梢一动:“殿下,如花似玉和出水芙蓉都不是形容气色的。”
“咳咳>< ”
冯素贞无奈低笑,走上前掏出帕子:“殿下的脸上沾到墨了。”替她轻轻擦拭。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