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差役带上堂的是一名四十许岁,青衣布裙的朴实妇人,她双眼红肿,一张手帕子已经被泪水浸的湿透,面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恐惧之色。
“大人,请大人为小妇人做主!”妇人甫一上堂,便对着京兆当头拜倒,凄凄切切道。
京兆头疼的看着满脸“有陷阱等着你呢”的李清婉,“我闺女棒棒哒”的皇帝陛下,还有“苯宝宝表情已空白”的华太傅,不得不好声好气的询问:“你姓甚名谁,有何冤屈,今日击鼓,又是为了何事?”
“小妇人钱氏,是宣节校尉赵大人家的奶娘。”钱氏先嘤嘤嘤了一会,等情绪略略平稳,方才继续道,“今日正值佳节,主人原本不允小姐出门踏青,但午时之后,却又改了主意,派心腹赵达接小姐离家,谁料赵达中途将车驱往偏僻之所,竟欲对小姐下杀手——”
“钱妈妈,你说什么!”一声凄厉惊叫响彻大堂,赵周氏挺直上身,扑了过去,一双本已干涸无泪的秀目中,又再度泛起猩红之色。
赵怀仁面色大变,正蓄势聚力,准备同样一个猛扑上前,就被一直恪守职责,暗中观察的冷大伟抬腿补了个窝心脚,血条嗖的一声跌倒谷底,中断了读条。
钱妈妈膝行上前,握住赵周氏的素手,泪眼相看,放声大哭道:“夫人,奴婢对不住你,没有照顾好小姐。”她擦着眼泪,从袖子里取出一片残破的锦布。
这块布染成天水碧的时兴颜色,质地光滑柔顺,上面还以同色丝线绣了暗纹,阳光一照,便折射出潋滟的华彩,看样式,原先应该属于某条女式袖子的一部分。
但这都不是重点。
赵周氏双手颤抖的接过碎布,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布料上点点深色的,由鲜血凝结而成的印迹,浑身刹那间陡如筛糠。
“这是我儿芳萤的衣服啊!”赵周氏的声音凄厉刺耳,她妆容早花,发鬓蓬乱,此刻突然扭过头,尖尖的十指像厉鬼般曲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挠向赵怀仁的五官。
“疯子,你在作甚!快来人把她拉开!”赵怀仁挥臂乱舞,却抵挡不住对方无孔不入的攻击,脸上顿添数条伤口,不由痛叫连声。
“你这狼心狗肺之徒,当初应了我什么!”只看赵周氏如今的形貌,确确实实有了疯癫之相,“你说若是我不肯攀咬诬陷驸马,就将芳萤远远嫁去戎国,受胡人磋磨,现在却又为何违背诺言,派赵达偷偷取她性命?”
“我,我没……”赵怀仁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赵周氏扑上来,一口咬住脸颊,坚硬的利齿深嵌到肌理之中,殷红的血液顺着唇边流下,最后竟然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反正看着就好疼。
排在两列的捕快齐齐后退半步,捂着脸,倒抽一口凉气。
李清婉“呃”了声,望望左右,犹豫问道:“我是让她再发泄一会,还是现在就上去拦住?”
京兆擦汗:“……恕微臣愚钝,此事实在,实在无法回答啊。”
华太傅:“……”默默用扇子遮住自己,别开脸。
李玄仁:“呵呵呵。”
李清婉想了想,右手握拳锤在左手掌心,作了最终决定:“反正只是稍微咬两口,应该死不了的吧,我还是等会好了。”
京兆瀑布汗:“可是殿下,赵校尉他现在已经……”
“京兆大人可以自己去将赵氏夫妇分开。”李清婉眼神幽幽的望了过去。
“……微臣以为,殿下的决定十分英明。”京兆干笑着低下头,死道友不死贫道。
过了没多久,赵周氏的动作便缓慢下来,她本就心力衰竭,只是凭着一股绝望愤恨,才勉强爆了最后一波seed,此刻debuff时效已到,眼看即将被缓和过来的赵怀仁反杀。
【玩家赵怀仁遭到敌对阵营冷大伟的攻击】
【玩家赵怀仁已经重伤,得饶人处且饶……】
“噗——”赵怀仁摇晃着吐出一口血,身边冷大伟淡定的将自己的脚从对方肋骨上挪开。
“别打啦,事情还没完呢。”明显在拉偏架的李清婉笑眯眯道,再次对赵周氏道,“本宫听赵夫人方才所言,是受赵校尉胁迫,才自言与驸马有私的?”
赵周氏眼神木然的盯着地面,接着很轻很轻的点了点头。
旁边钱妈妈急的汗都流下来了:“夫人,夫人,您先挺住,听奴婢说完。奴婢与小姐方才被赵达带到人迹罕至之处,本当难以幸免,却恰好被路人撞破,当时情况慌乱,奴婢只瞧见小姐被人掳走,现在或许还有救!”
赵周氏眼中顿时燃起一点希望之色,她扑到李清婉脚下,白皙的额头在地砖上磕出血来,指尖轻触着对方裙角,颤声道:“公主殿下千岁,罪妇方才被人逼迫,诬陷驸马清誉,实在罪无可恕,愿意一死以恕前愆,只求殿下救我儿芳萤性命。”
李清婉身形一顿。
京兆见状,连忙抓紧时间讨好道:“赵周氏,你今日所犯大罪,本就无可饶恕,怎可以此为砝码,要挟殿下帮你救人?”
李清婉凤目斜挑,淡淡瞥了京兆一眼,微凉的目光,像是料峭的春寒从九曲湖上一路蔓延至此:“京兆大人说的不错。”
京兆闻言喜上眉梢,赵周氏僵在地面。
“今日案情是一事,救人则是另一事,二者不可混为一谈。不过——”李清婉缓缓道,半开的折扇掩着唇角,目光一闪,“既然京兆尹有维护都城治安之责,那就算赵夫人所言未达到大人满意的效果,您也不好就这样干看着,什么也不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