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碧云荷香替李清婉卸下钗环,服侍她入寝。
“殿下,请恕奴婢多嘴,您如今和驸马相处的这般融洽,怎地晚上却不,不……”说到这里,还是闺中少女的荷香羞红了一张脸,剩下的话便中断了,但她所想表达的意思,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不清楚。
“却不如何?”李清婉淡淡反问道,少女沐浴在并不强烈的烛光中,凤目上挑,泛着不容人质疑的明亮光芒,“夫妻相处之事,从来不足为外人所道,本宫心中自有分寸。”
“但是长秋宫那边?”
“长秋宫那边,缘何会知道我寿安殿的事。”李清婉缓缓道,“关于驸马的任何事情,半个字都不许泄露给外头。”
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表现出如此坚定果决的一面,两名宫女难免有些怔忪,她们悄悄对视一眼,从同伴的表情中确认了此刻的情景并非错觉,意外之中,却又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殿下她,已经日复一日变得成熟起来了啊……
“谨遵公主之命。”
上巳节是一年一度外出春游的好日子,在这样特殊的节日里,即使是老天爷也很给面子的驱散了云雨和大风,让锦绣的花丛绽放的更加热烈一些。
通往城外的路上满是络绎不绝的彩车锦障,车轮辚辚的响着,神骏的马匹矜贵的随车小步而行,有的贵女还别出心裁的用青牛拉车,既稳重淑女,又带着复古的典雅之气。
许多平民百姓家的孩童早早就蹲在道边等候,每年的这个日子,在路上可能会有机会拾到贵人落下的钗环饰物,哪怕只有一小件,也够的上全家月余的嚼用。
内苑中,李清婉早起向父皇卖完萌后,回寿安殿换了身利落的男装——近百年来,国内的礼教愈发森严,就算公主之尊,不太受到拘束,李清婉也懒得在大好日子和御史打嘴仗。
寿安殿外,被皇帝指派来保护公主与驸马安全的侍卫已经待命阶下。
李清婉随口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卑职姓冷。”
李清婉神色瞬间凝重起来——这个侍卫的姓氏实在罕见而特殊,在一本小说中,通常只供主角专用,难道会是什么隐藏人物不成?
她忍不住去瞧对方的长相,虽然在听到姓氏的刹那,已经脑补除了对方锋利的眉目,毫无温度的表情,刀削般的轮廓……
“贱名大伟。”侍卫略略抬头,露出一张憨厚的国字脸。
李清婉:“……”我相信你绝对是npc。
虽然是休沐日,冯素贞依旧早早起身,先去礼部简单处理了一番公务,等到了巳时,便有宫人过来,请驸马前往公主处。
丹凤门外,御河如带,两岸垂柳笼烟,水面白鸟几点,横跨河面的汉白玉石桥上,此刻正停住一辆马车,边上有一名皎皎少年正控马闲步,锦衣玉带,神采飞扬,远远看见冯素贞来了,便向她笑着招起了手。
冯素贞唇角上翘,亦策马前行,在马背上扬鞭拱手,温和道:“劳殿下久等。”
李清婉眨眼,笑嘻嘻道:“冯兄,你太客气了,咱们这就出发呗?”
冯素贞心领神会,举臂让了让,颔首道:“如此,李兄请。”
两人一前一后,骑马驰过御道,冷大伟驾着并没人想坐的马车,苦哈哈的跟在后头。因皇宫在都城南侧,她们借道西苑,没经过官员常用的春明门,也没走百姓常用的启夏门,从重玄门悄没声息的溜到了草长莺飞的郊外。
她们相约赛马,还没跑上三五里路,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极清湛的池水,上面飘着无数缤纷彩带,丽人姣童袖手倚在画舫栏杆上,欢声笑语,连空气中似乎也飘满了脂粉的甜腻香气。
“殿,咳,李兄,可要去九曲池那边走走?”
“好呀。”成功get地名的李清婉笑道。
九曲池并非天然,而是人工所造。大周国诸水系中,有灞河距京城极近,先代工匠曾开凿白渠,将灞河之水引入近郊的九曲池中,以便京城人民取用。
时至佳节,路边支着许多摊位,李清婉有些口渴,便下马买了两碗凉茶,先递给冯素贞一碗,自己才喝那剩下的一碗。
卖茶的老婆婆眼睛笑成了两道细缝,她腰系围裙,手中握着长长的茶勺,等客人喝完了茶,接过碗问道:“个要再来一碗勿?”
李清婉摇摇头,正准备付账时,伸手往袖子里一摸,微微顿住,立刻换了张可怜兮兮的脸,望向马背上的冯素贞。
冯素贞含着了然的笑,解下自己的荷包递过去,低声道:“自然不好让李兄破费。”
老婆婆接过铜板,看了看买茶的客人,又瞧了瞧马背上的客人,夕阳红的脸上露出悠然回忆的神色,对李清婉赞道:“小郎君脾气恁好。”又对冯素贞笑道,“夫人好福气。”
李清婉:“噗——”她连声咳嗽,解释道,“婆婆误会了……”
“这哪能误会。”茶婆婆笃定道,“老婆子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你们眉来眼去,瞧着便是一对小夫妻。”
……这倒没错。李清婉无语望天。
茶婆婆又拍了拍李清婉的手背,念道:“客人这样跳脱的小郎君,就该配个温柔的夫人才像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