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的官员和云韶府的女官们简单寒暄了一番，这种惯常的对话因为冯素贞的在场而显得格外斯文有礼，面对眼前佳人美好的脸庞与身材，轻薄的纱罗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隶属于礼部的年轻的主事和司务们都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定力。

——绝代佳人什么的，我们礼部也是看的惯了╮(╯▽╰)╭

与李清婉的路线不同，前来视察的冯素贞没有进入供表演者休息准备的底层，而是从外部的阶梯上，直接走到了第二楼。

女官上前替他们将隔音效果极佳的大门打开，一段闻所未闻，与寻常所听绝然不同的曲调，便立时从门缝中倾泻而出，毫无预兆的闯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画舫上下所有的人，乃至于所有能够喘气的生物，无论是那些姿色动人的舞伎乐师，年轻俊秀的礼部司务，风韵成熟的女官，还是浮在湖面上唼萍的游鱼，在空中盘旋的水鸟，都有片刻对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门中的歌声如滔滔不绝的浪潮，反复冲刷着众人的耳膜，领队女官的眼睛越睁越大，手执拂尘的内侍们摇摇欲坠，而不巧正处于这段音波范围内的几只水鸟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噗通噗通”的连续坠落到太液池中。

禽类撞碎水面的声响很好的唤醒了人们的理智，礼部的司务几乎是惨叫着回过神来，顾不得反省自己的举动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大声道：“快把门关起来！”

离门最近的女官下意识去执行听到的命令，然而当大门快要合上的瞬间，一只白玉般的手突兀的按了过来，打断了她的动作。

出手阻止的人正是冯素贞。

——虽然距离有些遥远，身形有些模糊，但她仍然凭借着明锐的目光，和日日相处所带来的熟悉感，成功的判断出了里面的那个人是谁。

环境这般恶劣，得赶快上前护驾啊……

李清婉整个人都呆住了。

卧槽说好的“司乐”大人呢，你不是云韶府有名的歌唱家么，现在我满脑袋“您已受到来自卫绛波一万点音波伤害”，“您已经身受重伤”究竟是什么鬼，这首歌还顺带僵直debuff的嘛？

面前的少女脸色惨白，而卫绛波却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他忘情的放声歌唱，高昂的曲调几乎要冲破屋顶，直往云霄而去。

一抹绯色的身影便在这个时候忽然闯入在场两人的视线中，冯素贞一手托住李清婉的腰身，将她带了起来，另一只胳膊环过李清婉的头脸，温柔又坚定的罩住了她的双耳。

“殿下，您还好么？”

歌曲声刹那中断。

卫绛波在看到冯素贞的瞬间便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他掸了掸本就不存在任何灰尘的衣袖，匆忙而激动的朝对方长揖为礼：“下官拜见冯大人。”

“不敢，卫大人多礼了。”

“下官知道大人今日要来视察，特地在此恭候。”卫绛波端丽娟好的容貌因激动而发红，然后有些腼腆的开口道，“虽然这些天一直在研习曲谱，然而这首《穹庐歌》还是太过深奥了些，下官的进展并不明显，实在愧对大人劳神亲至……”

冯素贞微妙的停顿了片刻，然后客客气气道：“《穹庐歌》对于戎国而言也是古调了，虽然在数百年前曾经盛行，可惜他们那时并没有足以记录歌谱的文字，后来历经王庭迁移，这首歌谣也慢慢失传。虽然本官对乐曲也算略知一二，但看到曲谱时，却根本毫无头绪，现在能够唱出来，足以体现卫大人技艺之深厚。”

“承蒙大人赞许，下官定会再接再厉。”

听到这里，李清婉忍不住扒开冯素贞遮住自己的袖子，目光幽怨的看着卫绛波。

卫绛波蹙起了眉：“姑娘怎么还在这里？”

“……”李清婉无语的看着他，道，“我一直在这里，卫大大看我一眼好吗，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女居然这样缺乏存在感，您觉得说的过去？”

卫绛波抽了抽嘴角，在听到“美貌”二字时，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冯素贞笑了笑，柔和道：“其实微臣也想知道，殿下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卫绛波身子一震，他不可置信的打量李清婉一番，失声道：“您是……”

“冯夫人。”李清婉抱着她家驸马姐姐的胳膊，表情坚定道。

卫绛波悲痛欲绝。

就在这时，一直小心窥探室内动静的礼部司务主事们终于鼓足勇气踏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站到队列前方，诚心诚意的向冯素贞伏拜在地，然后抬起头，结结巴巴道：“大人，属下要向您致歉。”

“您刚入礼部时，属下还曾在背地里嘲笑过您文弱的相貌，但今天终于明白了，以貌取人果然是不对的，以表现出勇气和毅力来说，您才是真正的铁血儿郎！”

李清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冯素贞被下属称赞的哭笑不得，她摆了摆手，然后拂开李清婉握住胳膊的爪子，退后两步行礼道：“见过殿下，方才事出意外，微臣失礼冒犯。”

随从官员意识到李清婉的身份，也跟着拜了一地。

李清婉让他们起身，然后走到卫绛波面前，笑道：“卫大人。”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