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咱这一趟就白跑了?只能灰头土脸回去了?那咱还不得把头插到腚沟里去?”长腿子急呼呼地说。
鬼脸货郎翻了翻眼皮,仍然不愠不火地捻悠着他的干草棒。
见鬼脸货郎不搭言,长腿子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抱腿,独自生起了闷气。
左北泉站起来,低着头在团瓢屋子里走了一圈,边走边说:“第一,这是咱麻雀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决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放了哑屁!第二,引出来打也不好。‘**爷’人多势众,万一咱们一击不成,反而会打草惊蛇,以后就更不好下手了。再者,郭科长临走时特别嘱咐,这次锄奸行动一定要弄出个动静,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我想啊,咱们还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怎么对付的刘淞,咱就怎么对付他!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明白,‘**爷’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大当家的,你是说,咱也把他从被窝里拖出来装入麻袋,然后塞进井里淹死?”长腿子兴奋地看着左北泉。
左北泉点点头,又摇摇头:“塞进水井不行,老百姓还要吃水,咱不能干那缺德事。早上的时候咱都看了,水井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柳树,我想,咱既要捂他的被窝,又要让他死在这颗老柳树上,如此以来,‘**爷’因何而死,即使不说,大家心里也会清楚,这就足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好啊好啊,就让他这样死!”长腿子跳起来说,可是,他脸上的兴奋很快就暗淡下来:“好是好,可咱现在连进刘家大院的办法都没想出来,怎么去捂他的被窝?”
“刘家大院就是龙潭虎穴,咱们也要闯进去!虽然咱们侦查的情况不是很好,但办法总还是会有的!”左北泉坚定地说。
长腿子看了看左北泉:“当家的,实在不行,咱就硬往里闯吧,就算完不成任务,搭上咱几条命,也比窝窝囊囊回去强!”
左北泉还未答言,鬼脸货郎却咧嘴一笑,噗地一声把嘴里那根草棒吐了出来:“硬闯不好,干送命!”
长腿子转头瞪着鬼脸货郎:“鬼脸货郎,你要怕死,就回去当你的货郎,要不就再去当你的假光棍,别和俺们掺乎在一起!”
鬼脸货郎又是一笑,仍然不紧不慢道:“俺说过俺怕死了吗?俺只是说这个法儿不好。”
“这个法儿不好,还用你说!有能耐,你说出个好法儿来!”长腿子说。
鬼脸货郎也不搭腔,只是微微笑着。他这一笑不打紧,眼角的疙瘩积聚起来,竟是十分恐怖。
长腿子赶紧别转头:“鬼脸货郎,你别笑了好不好?求你了,你笑起来比鬼还吓人!”
鬼脸货郎呵呵一笑:“好,好,俺不笑了。长腿子,你连死都不怕,还害怕俺这张脸啊?”
长腿子翻眼看着鬼脸货郎,低声嗫嚅说:“你那也是人脸啊?你那是鬼脸!”
左北泉狠狠瞪了长腿子一眼,转头看着鬼脸货郎:“货郎,听你的话音,你好像有进刘家大院的办法?”
鬼脸货郎点了点头:“大当家的,俺倒是想到一个法儿,能不能行还不好说……”
“哎呀,你个死货郎,你咋就像个娘们儿似的,老是含一半吐一半的啊?你有啥法儿就痛快说出来,别老让人摸闷葫芦头啊!”长腿子着急地嚷道。
“长腿子,你腿急,嘴咋也这么急?你就不能好好听人家把话说完?”左北泉呵斥道。
“他也太死皮慢筋了!”长腿子低声咕哝了一句,不再吱声。
鬼脸货郎却不介意,慢慢说道:“刘家大院虽然戒备重重,要说进,倒也不是很难,俺愁的是,逮了‘**爷’以后,咱能不能出来!”
左北泉眼睛顿时一亮:“货郎,你先说说进刘家大院的办法!”
鬼脸货郎点了点头:“刚才,俺一直在想,咱要进刘家大院,窍门恐怕就在一个人身上……”
“哪个人?”左北泉问。
“花条子!”
“花条子?”
“嗯,花条子!”鬼脸货郎说, “这个人啊,姓花,是‘**爷’的自卫队队副,外号就叫花条子。这个人的性子,就和他的姓一样,贼花,没有女人就过不了日子。上年,咱这村里的杂货铺老板,从沂水城弄了个窑姐回来当二房,大家都叫她二女人。没多久,这二女人就被花条子瞅上了,两人眉来眼去,很快就勾上了腿。从这以后,花条子就和二女人打得火热,几乎每天晚上都到她那里去鬼混一阵子,这才回刘家大院,杂货铺的老板也是敢怒不敢言。”
左北泉一拍大腿:“这就有门,只要逮着花条子,就不愁进不去刘家大院!”
“俺也这样想,”鬼脸货郎说,“咱捂‘**爷’的被窝是容易,可是,要想把他弄出来,恐怕就有些扎手了,一是他是个大活人,没法掖没法藏!二就是他的自卫队,营房前就是进出刘家大院的必经之路,很难绕过!”
左北泉点了点头。
“那怕啥?”长腿子说:“只要逮着了‘**爷’,大不了咱硬往外冲!”长腿子说。
“那不行!”鬼脸货郎果断地打断了长腿子:“一个不小心,别说会惊动整个自卫队,就是炮楼上的鬼子也很快就能赶过来。白天的时候咱都看到了,要是鬼子炮楼上的机枪一响,把咱们的退路封住,那咱就谁也走不了了!”
“走不了就走不了!大不了咱赔上一条命,还有‘**爷’给咱垫底呢!”长腿子说。
鬼脸货郎看了看长腿子,没说什么。
“这样吧,”左北泉想了想说:“咱走一步看一步,今晚先捂了花条子,从他嘴里了解好情况后,再打谱如何下手。”
鬼脸货郎和长腿子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