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左北泉和长腿子在鬼脸货郎引领下,来到杂货铺外面的胡同中,藏身在几个柴草垛后面。等了大约个把钟头,花条子出现了。他一边打着酒嗝往这走,一边兀自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
草垛背后的暗影里,长腿子刚要起身,被左北泉一把按住。
此时,村里还没有真正安静下来,此时此地动手,很容易被人发现,弄不好就得砸锅。
远远地,就见花条子敲开杂货铺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幽暗的灯光中,就见他对着杂货铺的老板指手画脚了一阵,然后就没有了动静。很快地,杂货铺的门又关上了。
看看周围没啥情况,左北泉三人悄悄来到了杂货铺门口。左北泉示意鬼脸货郎在墙角处望风,然后带着长腿子上前敲门。
“谁呀?是送山货的吗?” 轻轻敲门后,里边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左北泉一愣,随即答道:“是啊,周老板。”
“咋这时候才来?不是说好上午到的吗?‘**爷’的人都来拿货了!”里面的人埋怨道。
“周老板,路上有光棍,转路了。”左北泉应道。
“又是光棍……”里面的人说着,吱呀一声把门打开了。
门缝刚一打开,左北泉立刻挤了进去。杂货铺老板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左北泉就用枪口点住了他的头皮:“不许吱声!吱声就要你命!”左北泉沉声说道。
杂货铺老板愣了一愣,很快就两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颤声说:“光棍爷,千万别开枪,您想要啥,小的全部孝敬!全部孝敬!”
“你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光棍,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实话告诉你,我们是来找花条子的,他在哪里?”左北泉问。
杂货铺老板战战兢兢地向后指指。左北泉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就见杂货铺后门里面还通着一进院子,院子里面有一拉溜平房,其中一间亮着暗红的灯光。
“花条子就在那里?”左北泉指着那间有光的屋子问。
“是,是。”杂货铺老板连连点头。
“对不住了,周老板,还请你配合一下。”左北泉说着,示意了长腿子一眼。长腿子立刻将杂货铺老板推进柜台旁边的一间里屋。一进屋,长腿子不由一愣,就见一个胖胖的女人,早就一滩泥似的坐在了地上,两腿间有一片濡湿,散发着一股浓烈的尿臊味。看样子,这个女人就是杂货铺的老板娘了,此时早已吓得仨魂去了俩魂半。
“你俩也别害怕,俺们只是暂时委屈你们一下。”长腿子说着,从杂货铺柜台里拿过一团麻绳,麻溜溜抖出一截,几股一对,双手一撮,便将老板和老板娘背对背绑在一起,然后又用布塞了两人的嘴。走出里屋,又将屋门锁了。
做完这些,左北泉一挥手,二人进入后院,猫着腰,紧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向那间亮灯的屋子摸了过去。来到亮灯的窗子下,左北泉伸出一根手指对着长腿子摆了摆,示意他不要再动,然后两个人贴住墙根,屏住呼吸静听起窗子里边的动静来。
窗子是用白色窗纸糊住的,窗纸上还贴了两个戏水鸳鸯的红色剪花。透过薄薄的窗纸,里面一男一女的声音清晰可闻。
“花条子,这大半年了,你除了知道来折腾老娘,啥说法也没有!咋了?你以为老娘这身肉是白给的?”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
“看你说的,这大半年,到处都闹八路,‘**爷’不是不让弟兄们随便出去嘛。”一个男人嘿笑着说。
“我不管,今晚你要是还只攥着一把风来,老娘这一亩三分地,宁可闲着,也不会让你乱插犁头了!”女人抱怨说。
“别价啊,二女人,咱俩谁跟谁啊?再说了,过去俺也没白了你,不是?”男人说。
“嘿,花条子,还亏你有脸说!这年头,保不准哪霎命就没了!你还想寅吃卯粮啊?”
“俺不是那个意思。”男人嘿笑着说,“这不是手头不方便吗?你总不能因为俺一时手紧,就连一点旧情也不念了,是不是?”说着,就是两声酒嗝,然后又是吧嗒吧嗒两声声响,似乎是鞋子落地的声音。
“你少来,花条子,老娘是干啥的,你也知道!要是今晚你还想吃白食,老娘就是豁出一身剐,也不让你沾到一根毛……”女人愤愤说。
“你这就不看事了!二女人。就是做买卖,有时还有个赊欠呢!就算俺先赊着你的,还不行?”男人说着,悉悉索索有些动作。
“放你娘的屁!花条子!有赊金赊银、还有赊女人的吗?……”女人还未说完,屋子里就传出了一阵撕拉扯拽的声音。
“二女人,你别光认钱不认人啊,咱俩可不是好了一天两天了……”男人喘着粗气说。
“好顶个屁用?俺这身肉,也不是喝着风长起来的……你个死花条子……你……”女人挣扎着。
“二女人,你就别拿劲了!过了今晚,你要啥也成……”男人急吼吼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左北泉皱皱眉头,想了想,举着枪悄悄向窗子东边的屋门口摸去。到了门口一侧,他伸手一推,屋门竟然关着。
这时候,屋子里又传出了那个男人的声音:“二女人,就算俺求你了!俺答应你,过几天,等‘**爷’过完六十大寿,俺一定想法弄一对金镏子给你,成不?”
“你说话还不顶狗放屁,老娘才不屑信哩!”女人也喘着粗气说。
“俺要骗你,今夜就被雷劈死!不瞒你说,点子我都踩好了!”男人说。
“真的?”女人问。语气里有些半信半疑。
“真的!你要不信,到时候你就用俺这枪崩了俺!”男人说。
“那你给老娘说个准日子!不许给老娘放谎炮,又让老娘空喜欢一场!”
“快了,没有几天了,就等‘**爷’过完六十大寿了!”男人说。
女人似乎是沉吟了一下,说:“哼!老娘就暂且再信你一次,你要是再敢耍弄老娘,花条子,当心老娘切下你这二两黑肉来喂狗!”
男人嘿嘿笑着:“不会,不会,俺说话算话。”
“看你这猴急的熊样!就知道在老娘身上风流快活……”女人说。
左北泉急速地想着对策。屋门关着,硬闯显然不是办法,花条子身边明摆着有枪,要是万一弄出响声,整个计划可就全泡汤了。最关键的是,要想进刘家大院,所有的宝现在都押在了这个花条子身上,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能向花条子开枪。
想到这里,左北泉决定冒个险。他一手举枪,一手轻轻地敲了敲屋门:当,当当!
屋子里顿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才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谁呀?”
左北泉轻咳了两声,压低嗓门说:“花队副在吗?老爷急着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