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笑笑,并不在意,却还是依言进了屋,才为这只幼雁包扎了腿上的伤,就听小宫女宝珍来报:“禀姑娘,宁才人求见。”
宫里诸秀女名分已定,册封礼都一并下了,唯独皇后位重,须以六聘之礼大婚,沐霖也有所耳闻,只是具体情况不甚了解。如今她住在宫里,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不愿多惹事端,亦无心打探。上次闹了那么一出,估摸着人人对她避之不及,初听有人求见,沐霖一愣,还为及回话,就听得一阵欣喜之声,“沐姐姐,可算是再见着你了!”
沐霖回眼一望,不正是霍然?霍然见了憔悴不堪的沐霖,心下一骇,忙上前执起沐霖的手,左右打量了一番,方带着哭腔道:“都怨我,早该来看你的。”
连日来,惟见了霍然算得上件喜事,沐霖也打心眼里高兴,用帕子为她擦了眼泪,拉着手一起坐在炕上,安慰道:“册封前须斋戒三日,我知你走不开,又何须自责?”
霍然这才止了泪,叹道:“宫里规矩就是多,连四处走动也要受限,我如今住在漪澜殿,离得远,要不是王纲来知会我,我哪里知道姐姐的消息。”
沐霖心下诧异,王纲何时背着她去寻霍然了,再细思之下,略有些明白,说到底王纲不过是皇帝的眼线,必是皇帝授意的。一时,沐霖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勉强笑道:“待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
霍然打量了四处布局陈设,别有一番雅致,比她住的地方还要好,心里略放下心,说道:“此次姐姐逢凶化吉,日后必有后福。原先听人传,皇上为了姐姐竟与太后对着来,今日一看果是不同。”
所谓的不同,令沐霖如芒在背,坐卧不安,她苦笑道:“这些富贵荣华本与我不相干,如今强留在身,还不如粗茶淡饭令人来得心安。”
如今沐霖夹在太后与皇帝,皇后与皇帝之间,她的难处与顾虑霍然也略知一二,惟有叹道:“也不知皇后性情如何,能否有这个容人之量。”顿了顿,又道:“可不管怎样,姐姐你都得仔细抓住皇上的心,不然只怕难有立身之地。”
沐霖呆呆愣愣了一阵,喃喃自语道:“抓住她的心?”
霍然继续分析道:“如今太后看你不过眼,皇后虽未正式入主中宫,必嫉恨你得宠,日后若没皇上护着,在宫里可就寸步难行。”
不仅王纲慧如劝她,连一向性子爽朗的霍然也这般劝她,难道当了皇后,傅衣翎就必会害她?沐霖神色复杂,愣着不说话,霍然见她有异,安慰道:“近日听说东边不□□宁,李将军虽说保住了同州,可开远迟迟不下,燕王的动作越来越大,太后既忙着朝政,又忙着筹备大婚,兴许不怎么管得上这些小事,你先安心养病。”
沐霖恢复了神态,岔开话笑道:“我身子已无大碍,闷了几天,倒快要憋出病了,你来得正好,可算有个说话的人了。”
霍然忙附和着吐苦水,“可不是,斋戒那几天足不出户,都把我给憋坏了,宫里的那几个奴才又个个跟个木桩似的,无趣得紧。”
二人又说了些北地的趣事,这才开怀不少,一道用了午膳,霍然方道别离去。才送走了霍然,乾清宫的高愚却带了一众奴才端着各式各样的礼品浩浩荡荡来了,其中包括吃食用具、文房四宝、绸缎衣料,最后还抬着大木箱,却不知装着什么。沐霖并不认得乾清宫的人,王纲却熟识,忙兴高采烈地招呼着将人迎入正堂。
高愚对沐霖笑道:“皇上怕姑娘住着不习惯,特令奴才送了些日常之物,还望姑娘收下。”
沐霖面有难色,却依礼朝着北面跪下谢恩,又对高愚道了谢,勉强应付走了乾清宫的人,沐霖神色淡淡地吩咐道:“将这些东西分给大家吧。”
慧如倒是急了,“这怎么能行,您好歹看一眼,留几件中意的,余下的再赏给奴才们。”
沐霖叹了一气,任由王纲指挥宫人收拾那些东西,还不忘向沐霖念着礼单:“织造局贡缎两匹、金镶红宝石玉簪一件、丁香耳坠一对、湘妃竹扇一柄、松花石暖砚一方、哥窑笔山一件、哥窑笔筒一件……”
待宫人打开大木箱,不由得惊叹,竟全是些书,皇帝偶尔会赐书赐字与大臣,在后宫中倒是少见,书目如此之多更是绝无仅有。连一直面无波澜的沐霖都不由得诧异,早上她不过微叹一下,竟这么快送来一批书。她不由得走近来看了看,不仅有宋刻本的经史之书,还有《世说新语》、《酉阳杂俎》、《梦溪笔谈》等杂书,以及《杜工部诗集》、《白氏长庆集》、《浣花集》等文人诗集。
皇帝如此用心,要说心里毫无异样也是自欺欺人,沐霖关上箱子,吩咐道:“将书与文房四宝归置于书房,余下的你们拿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