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应当有什么？”

看着郭嘉眼中完全不似作伪的困惑，荀攸叹了口气，无奈摇头道：“奉孝，主公是明主，是王者，但同样，亦是个人。”亦有喜怒哀乐，亦会，感情用事。

这种事，熟知人心的郭嘉本当比荀攸更加清楚，但面对曹操，郭嘉却迟钝得厉害，真不知道是当局者迷，还是关心则乱。

“不说这个了，甄城情况如何？”

“嘉怎么知道。”

“得了吧。”荀攸轻瞟了眼郭嘉，“吕布军中，甄城城内，难道没有蠨蛸？”

“所以？”郭嘉道，“蠨蛸的任何事情，似乎嘉都不能外传吧。除非——”他拖长声音，明澈的眸子闪出几分狡黠，“你把刚才的话说完，主公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假公济私。”荀攸笑骂道。

“彼此彼此。”郭嘉轻笑，抬手把帛简递给荀攸，“知道你担心你小叔，嘉早备下了。说实话，你们这对叔侄，嘉有时候都不知道谁才是长辈。看上去是文若护着你，暗地里却是你在为他打点。”

“小叔为人正直，然而有些事情……”话说着，荀攸一目十行看完帛简上的内容，眉间愁云尽散，“若攻城者是此人，有小叔在，甄城确可无忧。”

“自然，你以为就你一人担心文若不成？对了，主公究竟为何——”

“张邈，陈宫。”

丢给郭嘉这两个名字，荀攸不多解释，转身离开。郭嘉一个人站在寒风中，皱着眉思考其中的含义。不知不觉，他已踱步回了营帐，看着案台之上已经凉透了，空空如也的茶杯，眸色暗了暗，唤来一名蟏蛸，让他把治烫伤药尽快给曹操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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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千里外的甄城，城墙之上早已布满守城的器械。壁垒后隐藏着手握弓弦的将士，荀彧站在他们身后，神情肃穆，衣袂被大风吹得飞扬。他目光所望处，已然兵临城下。

濮阳已失，其他县城也相继陷落，甄城绝不可再丢。

“文若。”这时，夏侯惇走到荀彧身旁，方才他前往南门布防，刚刚回到城墙上，“来的人是郭贡。”

荀彧微微颔首。郭贡身为刺史，在曹操到来之前在兖州根基深厚，所以便留他为官。但他总归不是曹操的幕僚，所以在此时见风使舵，亦是意料之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郭贡当初可以主动归顺曹操，现在又可以在吕布所差遣，只要他们拿出合适的筹码，未尝不可以劝动他，再对吕布反戈一击。

纵使不行，这种惜命之人，也会选择独善其身。

城下突然一片骚动，数万人齐声喊阵的声音直破苍穹，震得荀彧耳膜发痛。然而他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适，仍旧眸色平静的观察着城下的兵阵。站在他身旁的夏侯惇却是眼尖，余光扫见一人搭箭拉弦，正对城楼，连忙要将荀彧拉开，荀彧却先一步按住他的手，力量之大竟让夏侯惇都反抗不得。

箭划破空气呼啸而来，在平静无波的目光注视下，落在离荀彧仅剩几寸的地面上。

箭上有绢。

立刻有士兵小跑上前将箭上的绢布拿下递给荀彧，绢上不过几行字，却让荀彧微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

“郭贡要见彧。”

“文若不可。”夏侯惇一听立刻摇头反对，“此去定危险重重。你如今是一州之屏障，若是此去不测……孟德在此，定也不肯让你以身犯险。”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一片响应。兵临城下已是绝境，若是未战而主将已落入敌手，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有将军在，兖州又有何忧？若是真有万一，仲德所守之城不过几里之遥，相为照应，亦不会使甄城失安，而且……”

想来，大军出征前人有意无意与自己说的那些话，正是为了让他对今日之局有准备。只是他没想到，来的人竟然如人所预料的一般，竟真的是郭贡，而这郭贡，当真心有不安，提出与自己相见。

纵使有蟏蛸在手，但若不是揣度人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又哪里敢用这险之又险的计谋。

将肩上的披风系紧了些，荀彧对忧心忡忡的众人温然一笑，而后缓步走下了城楼。

“对了，将军不如即刻给主公传信。”

“甄城死局，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