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茶楼二层有一间专为陈延卿几人仪事准备的包厢,掌柜赵伯站在门外轻声敲了敲房门,等到房中穿来一声低沉的“进”才低头躬身迈入包厢。
陈延卿缓缓问道:“怎么样了,查清楚了吗?”
“回老爷话,昨天公子遇见那几个云洲来的人是商队雇来的镖师,他们一共十几个人保护商队安全。前天刚到岭南就跟着商队的人租了城东口巷子的宅子。只不过那些人并不跟商队住一起,而是租了城东口巷子最大的那处三进院落。日夜倒班守在院子里。那些人防备的很,靠的太近怕被发现,咱们派出去的人也只能在远处看着他们。”赵伯说着用袖子擦了擦脸上冒出的汗珠。立在一旁等待示下。
陈言卿与洪老对视一眼说道:“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盯着那些人,再多派些人去。不论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等赵伯应下走出包厢,陈振麟才问道:“爹,您为什么那么确定那些镖师有问题?而不是商队其他人?”
“盯住了那些镖师就等于盯住了整个云洲的商队。好了,你现在送洪老回书院,今晚你也在书院住下,方便赵伯给你传消息。”陈延卿整了整坐皱的下摆,对着陈振麟说道。
“那爹您呢?”陈振麟反问道
摆正了发冠,陈延卿道:“自然是回家,若我不回去你娘会担心。你目标小,不会引人注意。”
说罢就朝洪老行礼告辞。
长望村
夕阳西落,看着漏壶慢慢从多变少,又反过来从无到多,阿菓心中是百转千回,面上却汗如雨下。
杨氏在青古铜莲花香炉中加入玉华香最后两味冰片和广排草,青烟袅袅散发出清新淡雅的香气,深深吸了口气,摆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回屋去歇歇,一会儿等你爹爹哥哥回来用晚膳了。”
郝嬷嬷闻言立刻上前将阿菓头顶的茶杯及双腿的红线一一解开。
阿菓如获大赦,身子松软了下来,狠狠的喝了一口茶。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杨氏。
杨氏被阿菓心虚的样子逗的微微一笑:“看来你还是有点记性,任何时候都不能松懈。你要把这些规矩揉到骨子里去。好了,今天不与你计较,快回去歇歇。明日还要去水月庵。”
阿菓听了才放下心来,依着规矩小心的行礼告退,一出门却风一般的跑回卧房。
杨氏将阿菓的言行尽收眼里,皱了皱眉头,哀叹一声。
郝嬷嬷上前给杨氏轻拍背部,安慰道:“夫人别担心,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
杨氏心中无奈,却也知彻底改了阿菓的性子,不是易事。
晚膳时分,陈延卿按时归家,被杨氏问起陈振麟答道:“洪老考教他学问,今晚就留在书院了。”说着便落座用膳。
不经意间的看见阿菓吃饭与平时大不相同,坐姿端正,仪态中隐隐约约透出优雅,但太过小心反而刻意。不由笑道:“今天我们家小阿菓这是怎么了?吃饭这样规矩?”
杨氏轻轻一笑:“前几年她随着郝嬷嬷学规矩,总是三心二意,嬷嬷呢,心疼她也板不起来脸。所以我想了想让她重新开始学。今儿她可学了一整天呢!”
陈延卿道:“嗯。不错,你能在旁督促她是最好不过。”
夫妻二人的戏演的炉火纯青。
阿菓心中焦急,她平日里懒散疯癫惯了,自然不想被规矩束缚。只盼着父亲能如往常般娇惯她,便装出一副可怜样儿说道:“爹爹我今日学了四五个时辰,全身痛的不得了。如今腿还不住的抖呢!”
陈延卿心中明白阿菓的小心思,却也知道不能再放纵阿菓。
为人父母一时的心疼怜爱,会毁了子女往后的每一步。
陈延卿夹起鸡腿放到阿菓的碗中,既宠溺又坚定的说:“阿菓,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这样胡闹下去,总要有个规矩。爹娘都是为你好。”
阿菓听见这话,心都凉了,立刻眼泪汪汪:“爹,我真的不想.....”
话说一半,杨氏便冷冷打断:“不想什么?读书、写字、学规矩!哪一样不是为你好,难道有一天回京之后,你的言行举止处处被人嘲笑,你就开心了?”
阿菓却委屈巴巴的道:“我连京城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旁人笑不笑我。”
杨氏恼怒阿菓不争气,杏眼一瞪,刚要训斥。就被陈延卿拍手拦下。
陈延卿看着阿菓语重心长道:“阿菓,爹爹曾与你说过,家里遭了难,才到岭南安家。你也答应过爹爹绝不向外人泄露此事,这点你做的很好。爹爹欣慰阿菓是信守承诺的好女儿。”
“可若有朝一日,我们能重返京城。难道阿菓不愿意看一看书中所说的京城繁华吗?”
阿菓时常听起京城的繁盛,却终不得见,日积月累便把京城当作一个遥远地方。但心中还是有些向往,只好点点头。
陈延卿伸手摸着阿菓软绒绒的头发,语气和缓:“阿菓既然愿意,那何不防学学京城的规矩,岭南与京城千里之隔。风土人情也尽然不同,不然去了京城还是岭南的作派,会招人闲话。何况你自小聪慧,不如学以致用,才好入乡随俗。”
其实阿菓虽是有些顽皮,是非道理心里却明白得很。一时收不住玩心,才会如此不愿束缚。
阿菓良久才开口道:“爹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学规矩,您和娘亲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给家里拖后腿的。”
一时间陈延卿与杨氏都有些心疼阿菓的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