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日得知他的小娘子只当那杨先生是友人,如此,他便要毫无顾忌地想办法引得她的注意了。倘若她的小姑娘日后真对他有意,他只能是辜负蝶姨的嘱托。今日她并未存了问他的心思,但日后她若真问起这些事,他不会瞒她。
李言乐侧过头去问沈泽话,却见他正看向自己,神色很是认真,这样子倒让她有些陌生。
“你在想什么?”
见李言乐看向自己,沈泽忽而轻笑,换了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说道“我在想,李掌柜似是很心疼这裙子。”
李言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当会,手一直下意识地想要抚平裙上被她揉皱的那两团,顿时有些窘,便扯开话题。
“你呢?你爹爹和娘亲是什么样的?”
话一出口,李言乐意识到自己问错了。他同沈家前家主关系应是不好,又被至亲下过毒,应当不想提起他们。
“说起来,吴姑娘······”
李言乐试着岔开话题,没想沈泽却接话了。
“我娘亲生得极美,可性格不好。她管我很严,稍不合她心意便会挨罚。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所以看我的神情总是带着厌恶,她也不许我在外人面前喊她娘亲。可她有时又会抱着我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挨完罚,她还会满脸心疼地给我上药。她死于我九岁那年,临死前还给我喂了毒药。至于沈天易,我同他,他同我娘的事,你大概也听说过了。”
李言乐没想过,沈泽这般张扬傲气的人,年幼时竟过的这般苦。他虽未明说挨了什么罚,但李言乐觉得多半是一顿毒打。她忽就想起小白哥哥,她曾见到他的背上有好几道伤痕。他那时不过九岁,谁能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你不必用这般看被弃在路边、浑身湿漉漉的小狗的眼神看我。我的师父和师兄都待我很好,我只当我这一辈子是从九岁以后开始的。”
“那你为什么要回沈家,我想你在江湖中应当混得不错。”李言乐终于问出先前心中的疑惑。
“沈家那二位千金目光短浅得很,不是能堪大任之人。我前些日子装病,她们便以为时机到了,干了不少蠢事。沈天易自是了解他这两个女儿,他当时疾病缠身,沈家摇摇欲坠,他找到我,希望我能接过沈家,保他的女儿们富贵无忧。”
沈泽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有微不可查的一丝自嘲。李言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以你的性子,我还以为你会当面毫不留情地羞辱这位前家主一番,表示对他们沈家的不屑一顾。”
“他若再早几年来找我,我大抵会同你说的那般做。但他来找我那会我恰好需要这么一个身份,人家既然眼巴巴地送到我手边,我自是欣然接受。而且,我还借回到沈家这事同他做了另一番交易,把我那毒给解了。”
“毒?你是指你娘亲下的毒吗?你是两年前来的沈家,那这毒在你身体里岂不是待了九年?”
“确切的说是一十一年,至今尚未完全根除。”
“你娘亲当真狠心。”
“这你倒是错怪她了,她不知这毒会折磨我十几年,她只以为中了这毒的人熬不到第二年的春日。若不是被好心人所救,又遇上我师父,我确活不到现在。”
沈泽说这些话时,语气神情都十分淡然,只是偶尔会露出一丝嘲弄,可李言乐却听得一阵又一阵的心惊。
“确是说错,狠心这词用得轻了。”
二人又聊了一会吴芝雪以及近来的琐事,便准备离开天河楼。临下楼前,李言乐见沈泽并未系上那粗绳,刚想开口询问,却见他狡黠一笑,而后一把将她抱起,一跃而下。跳下的瞬间,李言乐思绪一片空白,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还有沈泽那句幻听般的低语。
“言乐,再过十几日,我便要离开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