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随被他冷剑一样的目光刺得心头一颤,忍不住有点向后退,金墨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了他是血圣兽,是从洪荒起就独步天地之间,对所有生物而言都是绝对恐怖的存在,是自己不好,居然开始以为他只是一个少年,是毛茸茸的大宠物,是她的洋娃娃……
金墨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像进入另一时空一样消失了,又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强烈的空虚失落愤怒瞬间抓住杜随的心脏,如同一只冰冷的手。她忍不住骂了句“putain”,抓起一个威尼斯带回来的玻璃烟灰缸狠狠砸在他消失的地上,好像这样就能穿过空间追过去砸到他,但是烟灰缸只是清脆的一声响后,在地上碎成许多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不规则小块,一一折射着阳光,好象不该遭到这般命运的水晶。
“我是怎么了?”杜随恼火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他终于肯走了,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吗?”
她看了半天地上那些美丽的碎玻璃,终于去找了一个匣子,慢慢弯下腰,一块块捡起来,收藏好。
收好才发现手指上有点刺痛感,一看,她的指腹不知什么时候被不知哪块玻璃的尖锐棱角刺破了,血珠子慢慢渗出来。
我们经常这样,只知道痛,却不知道何时被什么东西伤害了。
杜随很快振作起来,进行恐怖的搬家大业,她不想在这屋子里再待片刻,迫不及待想回去自己的小窝。
纷繁杂乱的各种什物,衣服,鞋,书,数不胜数,等收拾好一个周六都快过去了,阳光近晚,她才打包好,打电话叫搬家公司。她一天没顾上吃东西,累得腰像要断掉,又凄凉又烦躁,等着搬家公司的车,看着窗外天一点点暗下来,真有落泪的冲动。
好吧,真的很难过。
分离有很多种,虽然很多是各奔东西型,但更多的是一个离开,一个留下。
杜随其实知道自己从来都恐惧分离,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不管别的是家人,朋友,还是爱人,还是既不是家人,也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连宠物都算不上的只是习惯了的某个东西。
她知道自己骨子里是和自己从小就不屑的贾宝玉一样只愿好宴不散,花开不败的天真幼稚透顶的傻瓜。
然而,她也知道,没有一种人生没有别离,“爱别离”本就是佛教八苦之一。
但是,如果要别离的话,离开的总比留下的要感觉好些,所以,她总在忙着离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匆匆来去,有人以为她在追寻什么,其实,她只想在别人离开前最早离开。
这次,猝不及防加身不由己,她成了被留下的一个。
小窝里居然也有金墨的痕迹,她忍不住开始想那天夜里他如何在门口的黑暗里等她回来,如何在她的洗漱镜前刷牙,如何在地上盘膝坐了一夜。
辗转后的睡眠也不好,她梦到初中时自己暗恋的男孩,她默默地,忧虑地看着他,焦急地想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却不敢开口,一颗心始终吊着,天气灰暗无比,她挣扎着醒过来,虽然不是噩梦,却胸口闷得慌,一颗心突突地跳着。
直到黎明,她面向天花板,一直睁着清醒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