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恩科高中,被点了翰林的叶巽,在陈孚恩的授意下,并没有急于回乡省亲,而是在学习之余,多方拜访走动,争取混个脸熟。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早点捞个外放的机会。须知,翰林可是没有品节,就凭那点微薄的俸银,在京城里连生存都是个问题。如能外放,捞银子还在次要,一旦事情做得圆满,那就意味着升迁。
此刻坐在小院自己的屋中,想着当年“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的宏愿尚处在渺茫之中,看着囊中日渐羞涩,暗想幸好这处房屋没有收自己租金,否则真的要难以为继了。心中感念肃顺、陈孚恩的同时,修书一封,寄回广东家中,催促汇些银两过来。
与此同时,顾鹏也在向京城的方向赶来。
匆忙逃离衢州后,顾鹏慌不择路,待到在武昌时,身上已近分文皆无。几番仔细观察遴选之下,他看上一家不大的饭馆。原因很多,但其中一条也许是顾鹏最看好的,老板是个半老的徐娘。虽然在他眼中,此女还比不了艾米,但也是风韵犹存。
“金湖轩”的女掌柜徐瑾,此时正闷坐在饭馆中发愁。想自己夫妻二人多年来,把“金湖轩”从一家小店做到今日的规模,本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怎奈丈夫两年前竟撒手人寰,留下自己又要养育年幼的儿子,又要打理饭馆生意。个中辛苦,连个诉说的人都没有。每念及此,总不免长叹一声,暗怪自己命运多舛。
更令自己心寒和气愤的是,有几个曾经合作过的男掌柜,见自己男人走了,不在生意上帮衬就罢了,竟然明着暗着的对自己示好,并欲借苛刻的合作条件,逼自己就范。整日强颜欢笑、斡旋于这些人之间,又要时刻小心翼翼、护得自己周全,徐瑾觉得自己好累,觉得自己就要扛不住了。
而少了自己男人的协助,饭馆的生意也只落得尽力维持。手下的伙计,已经有被对手撬走或辞职不干的了。她真不知道,这多年的心血,还能在自己手中支撑多久。正在百般郁闷之时,她看见一个小伙推开门进了饭馆。
待听清这个叫顾鹏的小伙是进来寻找活计的,徐瑾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那张还算秀气的脸。她试探着把自家饭馆的窘境告诉了顾鹏。善良的徐瑾不想看到顾鹏干不了几天也走,耽误了他的时间。
“老板娘的生意能做到这般规模,一定有道理。小子相信只要用心、勤快点,生意定会慢慢好起来。”顾鹏语气坚定的回答,让徐瑾感动的同时,有点喜出望外了。
接下来几天,顾鹏的表现则让徐瑾觉得,自己这回怕是捡到宝了。每天一早,当她来到“金湖轩”时,都会看到几十张台面已被顾鹏拾掇的干净利落。而每天晚上,饭馆打烊后,都会看到顾鹏不顾一天劳累、抓紧收拾。看着整日满脸汗水、朝气勃勃的顾鹏,徐瑾发现自己的信心都重燃了起来;看着在顾鹏的带动下,更多的伙计也勤快了起来,徐瑾觉得“金湖轩”要焕发第二春了;看着饭馆的流水在稳住、在一点点的增长,徐瑾决定,一定要把顾鹏留下。
一个月后,顾鹏的工钱不但涨了,更是从小二升到了采买。令徐瑾意外的是,顾鹏不但绕开了那几个令徐瑾厌恶的男掌柜,不辞辛劳的购进了更好的食材,更是在采买之外,仍旧每日做着小二的工作。徐瑾那颗孤寂了许久的心,被触动了。
不得不说,顾鹏不但有脑子,当他认真去做某事时,他的能量也是不小的。而经过了衢州“顾记粮庄”的失败后,顾鹏开始变得谨慎了。
这天晚上打烊后,徐瑾叫过了正在和伙计们一起忙碌的顾鹏,“活不多,就让他们去忙吧。过来陪姐喝一杯。”
惯于应对这种场面的顾鹏,此刻却谦恭谨慎的与徐瑾客气着。最后直接被徐瑾笑着强拉到饭桌旁坐下。二人边吃边聊的期间,伙计们忙完后,陆续的离开了饭馆。
几杯酒下肚的徐瑾,不知不觉间把话题扯到了令她伤心的人和事上。看着面前哀婉幽怨、泫然欲泣的徐瑾,顾鹏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似被触动了一下,有意无意的轻拍了几下徐瑾的后背,“徐瑾姐,以后只要有我顾鹏在,定护得你和‘金湖轩’的周全。”。
一个暖人的动作,一句暖人的话语,似瞬间捅破了一层窗纸,徐瑾竟一时扑进顾鹏的怀中,任热泪奔涌而出。她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孱弱易碎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她却不知,千里之外的顾田村,一个神情木然的女子抱着个女婴,整日无谓的期盼着那个也许再也见不到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