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项军等得太久了。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黄沙漫卷,苍凉雄壮的角鼓声中,千军万马蓄势待发。逼人的阳光照得无数将士的披甲银光粼粼,只待一声令下,两股洪流便会一往无前地奔涌向对方,拍打激荡。
沈铎一身黑甲,高坐马背上,万众瞩目下,他举起手中长剑,向前奋力一挥,两腿猛地夹了下□□的马背,如玄铁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而项军紧随其后,也朝着敌方铺天盖地而去。
叶乘鸾本就是因为兵力不如沈铎,才选择龟缩在城里打消耗战,但如今被赵王逼着上了战场,一开始便露出了颓势。
而这边,项军则凶性大炽,越战越勇,赵齐联军渐渐不敌,无奈之下,便一步步往后退。
尽管项军看似占尽优势,但沈铎却隐隐觉得,胜利似乎来的太容易了些。
不过他对叶乘鸾的恨意还是占据了上风,他抛开脑海里闪过对怀疑,率领项军乘胜追击。
他打算放过叶乘鸾,叶乘鸾也没打算放过他。
其实所谓赵王听信谗言,逼叶乘鸾出战的这一切,不过都是赵王的苦肉计罢了,目的就是要沈铎放松警惕。
包括现下齐赵联军的节节败退,也不过是个小小诱饵,真正的陷阱就在前方等着。
看到沈铎果然中计,对着他们穷追不舍,叶乘鸾不怒反喜,愈发加快速度朝烟霞山逃去。
烟霞山绵延百里,横亘在齐赵两国中间。山脉两侧均是高企崎岖,唯留中间一条峡道可以通行,是极易设埋伏的地形。
正因如此,当沈铎快要追到烟霞山时,谢允丞和几位谋士也一并策马上前,异口同声劝谏沈铎穷寇莫追。
“大王,齐赵两国已经彻底被我们打退,宋国国君也成了刀下亡魂,此站我们已经大获全胜了呀。”
“正是如此。大王,我们战线拖的太长,且众将士久战兵疲,实在不宜再追下去了。来日方长啊,大王!”
看着身前言词恳切的众人,沈铎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如果今日赵国领将不是叶乘鸾,沈铎或许能听得进去。
但当年的屈辱太过刻骨,或者除此之外,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嫉恨,让他偏执地想挖出那双猥琐下流的眼睛。
所以他不会停下。
他开口道:“宋齐魏三个宵小盘踞北境,如附骨之蛆,一日不除,便一日是我大项心头之患。如今他们仅剩残兵败将,岂有放虎归山之理。”
一众谋士听着无奈,谢允丞心里却不由得怀疑,沈铎和叶乘鸾是不是在赵国有旧怨?否则向来冷静的他,怎会如此冒进?
劝阻也好,质疑也罢,项军上下并无人敢反驳沈铎的命令。
毕竟,他多年来在项军中建立的威信,几乎达到了言出法随的程度。
说罢,他挥了挥手,众人便继续跟上。
就在他们追到了烟霞山脚时,方才仓皇逃逸的叶乘鸾,突然勒马回身。
在他身后的密林里,数不清的军队突然从中钻了出来,月光照耀下,铠甲反射出万点银光,伴着士兵的震啸和呐喊,一时间地动山摇。
项军这边则是一片慌乱,连沈铎握住缰绳的手也一紧。他望着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士兵,不知道叶乘鸾从哪里找来这些助力。
难道这一切其实都被赵王算到了?
叶乘鸾仰天长笑,冷声对沈铎放言:“项王,任你再狂,今日也会是你的死期。你以为父王会中你的离间记吗?他早就暗中派来三万精兵埋伏在此地。”
果真是叶孤鸿,沈铎对他的阴狠又多了一分了解。
沈铎目如寒刃,当下就勒马回缰要往回逃。
可还没等他们调头,来路上,早就埋伏好的齐国残军也包围了上来。
如此前后夹击,誓要将“北境战神”沈铎斩杀在此。
一边是兵力不输于自己且早有预谋的齐赵联军,另一边是久战兵疲,陷入包围的项军,沈铎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知道这是领兵以来遇到的最凶险一战。
当此非常之机,沈铎立刻对众军高喝:“众将士听令:所有将士,不论等级大小,均按斩获的人头封赏!”
此军令一出,齐赵联军皆哗然。
竟然以人头记军功。
虽然项军久有凶名在外,但持儒道正统的齐赵二国,何曾听说过如此野蛮血腥的打法。
等真正打起来了,他们才知道,用野蛮血腥来描述这场战役,都显得轻描淡写了。
对战之时,项军个个如地狱罗刹一般,每杀一敌,就将对方头颅砍下,头发绑在马上或腰间。厮杀时间越长,每一位项军身上就挂着越多个鲜血淋漓的死人头。
项军人手一条的人头腰带,随着他们每一次跃动上下翻飞,血腥杀气如□□般环绕周身,其凶残威烈,教人胆寒腿软。
尽管齐赵联军埋伏在先,但耐不住项军如此凶悍,一时间谁也拿不下谁来,双方都在不要命地杀、杀、杀。
哪怕叶乘鸾这般老将,看到这一幕也不免被项军的血性所惊。
他牙关一咬,在马背上纵身一跃,将手中的长刀朝沈铎劈去。沈铎回身一挡,也从马背上跃了起来。